宋泽三天两头要被她刺几刺,如今已很是麻木。
而他现在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应该对她采取什么样的手段,要说强硬些,他也能有很多法子来压制她,可这样,她不会交出真心,要么表面唯唯诺诺,要么干脆再来投河一次,又有什么意思?
他突然就觉得累了。
不管是王府,还是衙门的事宜,都不曾让他如此头疼。
便是在沙场……
生死之间,恐惧归恐惧,却是痛快。
看他面色难看,窦妙拢一拢头发:“宋泽,我嫁给你之后,咱们都过得很不愉快,因你,因我,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在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明玄大师说的话到底是何意思。”她顿了顿,“我现在明白了,我确实是这样,不知道放弃。既不能舍弃家人,舍弃尊严,也不能舍弃我的兴趣,原则,还有容貌……”
她露出自嘲之色,脑中晃过何元祯,董时廷,张世英,甚至是周老夫人的影子,拿起一支簪子对着自己的脸颊:“我常与母亲说,生得漂亮有何用,可事实偏偏不是如此,要是我这张脸早早就毁了,我这一生可能也不会被它牵连。”
明玄大师说,人走到哪一步,不该问别人,该问自己。
是她贪求了,在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她既然没有舍弃命,就该舍弃别的。
宋泽疾步上来,猛地夺了她的簪子,大喝道:“你疯了?”
她在镜中看到他惊讶至极的脸,低声道:“我疯了倒好,你放心,我还没有自残的习惯,只是……”她笑了笑,“要是我的脸当初就添了疤,你还会费尽心思娶我吗?”
宋泽没料到她这么问,一时答不上来。
“你现在也大体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了,要我几十年如一日扮贤妻良母服侍你,这根本不可能。我父母没得选,所以那几年我尽量把自己当做大家闺秀,可丈夫,我原本能选,算起来,往后的日子没有五六十年,也有三四十年,我要嫁的人,得待我好,尊重我,明知我的缺点也能包容,你必是不能做到的。”
“毕竟你是世子,又是指挥使,很是忙碌,你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和精力,不是吗?”窦妙抬头看着他。
宋泽被她突然而至的剖心之言,弄得很是混乱。
“假使你只喜欢我这张脸,又岂能不和离呢?谁不会老,等过上十几年,我这脸就老得不能看了,可美人呢,年轻的美人何时不会有?”窦妙认真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这般说话,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这样的家庭,这样掌控欲强的人,该娶的绝不是她,而是一个懂事理的,愿意与他风雨同舟的女子。
宋泽伸手捏了捏眉心,面色有几分疲倦:“以后再说罢,皇后娘娘刚刚去世,我要应付的事情也多。”
窦妙道:“好。”
但她今日晚上却要了一次水。
满院子的人都很惊讶,她带来的丫环们,士气却直线上升。
“外头都在说,咱们两个不和睦……”窦妙解释。
宋泽颇是哭笑不得:“你也在乎这个?”
“我是怕惹麻烦,万一王妃过来问东问西。”窦妙洗了澡,穿着里衣躺在他身旁,“这样堵住悠悠之口挺好。”
虽然一人盖一条被子,可淡淡的香气还是弥漫到他的鼻尖。
他侧身看一眼她。
月光下,美得难以言说。
她问他,是不是喜欢她的脸,他不能否认,男人,有哪一个不喜欢美人儿呢?可她这性子……
他暗地里叹口气。
实在在他意料之外,他原以为她至多任性了一点,可没想到,她真正的的言行举止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