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笑得更欢:“你还想当第二个董娘子不成?”她见张夫人对宋小米的态度并不很看重,不由得轻浮起来:“人家董娘子从五岁就开始学刺绣,家里请了最有名气的师傅教导,你呢?你从几岁开始学的?”
宋小米此时穿着一身寻常的料子,是花了二两银子买来的,原是担心路上不安全才不敢穿得太好,不想竟被人小瞧了去。也不说别的,打开随身的包袱,一边解开一边道:“世上只有一个董娘子,也只有一个宋小米。她是她,我是我,我从来没想过成为董娘子第二。”
包袱里装着一对绣着花开并蒂的枕套,是宋小米来之前准备的礼物:“夫人,这是我给您带的礼物。虽然不是值钱的东西,却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绣成,祝愿老爷与夫人永结同心。”
张夫人听到此处,已经多少瞧出宋小米的心思来,是个骨子里存着傲气的人,并不想白吃白喝。眼睛里闪过一丝满意,脸上的笑容多了一分真诚:“哎哟,可真是下了大工夫绣的,瞧这针脚,这配色,一共用了十八****?真正是栩栩如生,用做枕套太浪费了。”
宋小米自豪地挺直胸脯:“夫人太客气了,以张家的财力,这样的货色还是下等品,夫人肯收下小米已经很开心了。”苏长福曾经跟她讲过,真正的富贵人家是白玉为堂金作马,什么样的稀罕物件儿到他们眼里也是寻常。虽然不清楚张家算何等人家,但是好话没人不爱听。
“真是个嘴甜的孩子。”果然,张夫人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些。张夫人的态度转变,直接影响了翠屏的态度,漂亮的瓜子脸上一双大眼睛笑得弯弯:“这回可好了,夫人最喜欢些花儿草儿的,得了这样一对精致的枕套,晚上又要乐得睡不着觉了。”
张夫人嗔她一眼:“就你话多。宋姑娘车马劳顿了一路,想必累得慌了,还不麻利地带着宋姑娘到客房休息?”
翠屏应了一声,带着宋小米行礼退出门去。一路上不住地跟宋小米讲:“咱们家人口不多,上有老太爷,老爷和夫人。只有一个小姐,今年七岁。别的正经主子再也没有了,几个姨娘你见着都不必理会。”
宋小米只听不问。她对张家并不感兴趣,原本打算借住一段日子,等攒够了钱就买了院子搬出去。刚才张夫人的保留态度更让她坚定了原本的念头,他们不是张叔那样的热心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帮助一个落魄的姑娘。这样正好,她也不想与他们有太多的牵扯。
“呶,你就住在这里,平时都有人打扫,地方都是干净的。你还需要什么,就到前院找我说就行了。”翠屏把宋小米带到一间打扫整齐的屋子里头,“待会儿我让小丫头给你送些热水,你擦一擦身上,歇够了就到前院去,老太爷、老爷、夫人和小姐都在前院吃饭,哦,就是我刚才领你去的那个院子。”
宋小米道了声谢,送她到门口,待她的身影远去了便走回来,一屁股坐在铺着芦苇编织的凉席上,仰面躺了下去。仿佛为了发泄心里那股莫名别扭的劲儿,来来回回打了十几个滚才罢休,朝空中挥了挥拳头:“丰州,我来了!”
到了傍晚,有小丫头来唤宋小米去前院,说老太爷、老爷都回来了,让她去前院拜见。宋小米已经换了身行头,跟在小丫头身后来到前院,见到张家老太爷,张家老爷张开,以及七岁的张家小姐张淑薇。
张老太爷是个发须半百的老者,虽然看起来六十多岁,但是精神极好:“是个齐整的孩子,安心在家住下吧。”
张开是个长相风流的男人,面庞白皙,斯文俊雅,不像个生意人,倒像个风流书生。他腿上坐着张淑薇,一边逗弄一边说道:“老太爷说得是,短缺什么都问夫人要。”又问了几句张念在青石镇上的生活,身体情况如何便住了口。
张夫人适时地道:“开饭了,我家薇儿都饿坏了。”
饭后,张老太爷牵着张淑薇到院子里散步。屋里只剩下张开和张夫人,宋小米取出两张银票递上:“老爷,夫人,我住在府上一应用度都要花费,这是我这个月的开销。若是不够,就请老爷和夫人多多担待啦!”
其实宋小米说得太谦虚了,两张银票分别是二十两面额和十两面额,一共三十两,任是她胡吃海喝也用不完。
果然张开吃了一惊:“你这孩子,难道我们还差你这张嘴,快拿回去。”张夫人也道:“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儿,你顿顿吃龙肉啊,竟然要三十两?”
三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不值什么,可宋小米是从青石镇那种乡下地方来的,足够一家人花用一年的,难道宋小米这样有钱吗?
从青石镇来时,张叔告诉宋小米现银不易携带,换成银票贴身藏着最安全。宋小米一共换了一张二十两的,两张十两的,身上另外带着七八两散碎银子,就是她全部的财产了。微微一笑:“不瞒老爷和夫人,我剩下的银子不足十两了。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不够花,我针线活儿不错,还有表舅给我的另一封介绍信,月月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