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知道他不会?要不是你当初出的什么烂主意,人家能打上门来?我再不会听你的了。”
“公主,公主……”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远了,灵晚靠坐在马车里,心境却反而越来越平静。从这些对话里,她能听出来的东西太多、太多:夏侯昭,你果然又赢了,居然逼得连国的公主和驸马为了交不交人而吵架。
你真的,是人还是神?
三日后。
狂风猎猎中,旭国的大军,倾巢出动。因有着夏侯昭亲征,旭军的势气,一时亦蓬勃高涨,人人面色肃然,铿锵有力地喊着:“旭国必胜,旭国必胜。”
城头上,一排铁衣间,那一抹雪白的身影格外醒目。
狂风翻飞着他的袖角,衣袂飘飘间,恍若天人。绝世的容颜,在阳光下更显俊美,阳光更是添色一般,为他勾勒了一道金边,使其看上去竟不似在人间。
浅浅的笑意,一直挂在嘴角,只是,双眼中的温柔,只为那千军万马中的一抹纯净。就算这么遥远,隔着千军万马,隔着涛涛流湍的时光,隔着他们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他却依然能清清楚楚地看清她,看清她白色的长衣,看清她黑色的长发,看清她清亮如星的眸,甚至是她唇畔那一丝淡淡的、满不在乎的微笑……那是无论时光如何流逝、无论沧海如何幻变他也不会忘却的!
仿佛打破了一丝沉静,云详终是率先冲出了铁军,半仰着身子望向城头,有些不敢相信地指着那万军从中的一抹雪色:“灵儿!他竟真的拿灵儿来威胁我们。”慌乱之中,在众将跟前,云详也忘记尊称她一声娘娘,只是“灵儿灵儿”地唤个不停。
夏侯昭没有回应他的话,仍旧浅笑着望向远方。倒是站在他身侧的小桑,眼神复杂地看着夏侯昭,一时间亦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我去把娘娘救下来。”云详第一个沉不住气了,虽然他只是军医,可是却坚持要来到这战场,看着灵晚被绑在城头,他又如何能不担心?
“慢着,朕有允许你去吗?”夏侯昭终于出声,却是阻止他的行动。所有人都屏了气看他,揣测着他的心思,暗想着,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皇上,您就让他去吧,要是怕他不济,我陪他一起去。”小桑也终于站了出来。虽然他一直不喜欢灵晚,但在这个时候,灵晚在他眼中唯一的身份只是夏侯昭深爱着的人。
“不必了,朕相信,朕的夜妃也不会希望你们白白去送死。”他淡淡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真的不在乎一般。众人一惊,均不明白夏侯昭是何用意。
“皇上,他们摆明了就是想要用娘娘来要挟您退军。如果不救娘娘回来,难道真的退军?”小桑急了,他不是不知道前方凶险,只是,如果用他一人之力能挽回夏侯昭的决定,他想,他愿意。
是的,他害怕了。因为知道夏侯昭和灵晚的感情,所以他明白,如果有灵晚在手,夏侯昭必然受制于人。他可是要做千古一帝的人,又如何能为这种儿女情长让世人恶语相向?
“如何是好,那就不如何了,那便好了。”他淡淡的话语间,飘散的是什么,无人能懂,唯有他的一双利眼那么深沉。
“皇上,是臣莽撞了。臣相信,皇上自会有所定夺。”云详坐正身子,扭身看向夏侯昭,无比期待地说着。夏侯昭不语,只是深深地望向远方,表情到底还真是有一点点的紧张,是的,他紧张了。
紧张地看着那千军万马中的人儿,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只是,那真的是她吗?
遥远的方向,白衣飘飞着的女人一脸温柔地看着城楼下,那天人神灵一般的男人,她的心在欢腾着,在悲伤着。
她的心在滴血,她口不能言,但心却不死。她是风灵晚,是他的夜妃,她想叫出来,大声地,可是她的嗓子却发不出任何的音节。是的,在被捆上城头时,雅瞳给她喂食了哑药,现在的她,口不能言,只能默默地望着远方的他,流泪不止。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还是期待着的。她一直以为自己不爱了,可是到现在,她才悄然发现,对于夏侯昭的心意她一直未变。就算是死,能为了他而死,她似乎也是无憾的。只是当她想通了这一点,她却再度泪如雨下。
她是该恨他的呀,可是为何,只要一见他如神般的容颜,就再没了自我。灵晚的泪,一线线地落下,没入衣角,无声无息。
雅瞳缓缓靠近绑着灵晚的十字桩,近乎残忍地说:“夜妃娘娘,很快要见到你的皇上了,还哭什么呢?”
灵晚别开脸,只是清冷地看着立于一侧表情怡然的雅瞳,有多少话想说想骂,但却只能动着唇,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一直被裴潋晨阻止靠近她的夏侯晔,此刻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他突然狠狠地锁紧了雅瞳的衣领:“你把她怎么了?”
“何必这么生气,只不过昨晚嫌她太吵,给她喂了粒哑药而已。”雅瞳在笑,残忍地、无情地笑着,夏侯晔却早已气黑了面。
生气地抡起手,恨不能打她一个耳光。雅瞳却是高声叫道:“打我啊,打我啊!只怕打完后,她还是哑的。”
她故意这么说着,明知道他会有所顾忌,傲气地抬头,眼中尽是得意之色。夏侯晔高高举起的手,却始终颤抖着不能落下,直到裴潋晨说了一句:“不就是哑了吗?又不是没命了,晔你是在气什么?”
裴潋晨的话,分明在提醒夏侯晔一些既定的事实。是的,现在不关心一下生死,还注意一个不能说话的现实有何意义。夏侯晔黑着一张脸,终于收起了大刀,转而面对青帝道:“皇上,如果可以,能否留她一命?”
裴潋晨邪邪一笑,大手遥指远处白马银妆的雪衣男子:“留不留,不得看他吗?”
遥遥地,夏侯昭与裴潋晨对视,面无表情的脸上忽而显出一丝笑意,夏侯昭高声打着招呼:“晔,别来无恙啊!”
他无视裴潋晨,竟然和夏侯晔打招呼,等于当着众将士的面,打了裴潋晨狠狠一记耳光。裴潋晨阴冷的眸中,尽显残忍本色,猛地一下抓住了灵晚的头发,邪恶地说:“娘娘,看看你的皇上多么地不讨人喜欢啊!既然是这样,就怪不得我狠心了。”
言罢,裴潋晨命令道:“来人啊,给她放放血,让旭国的皇帝看看清楚,她的夜妃有多坚强。”
这道命令一出,雅瞳已兴奋地抢过了身边战士的军刀,毫不犹豫地割向了灵晚的脸。只一瞬,她莹玉般的脸上,已嫩肉翻裂,血污一片。灵晚紧咬双唇,不让痛苦之声溢之于口。灵晚哀伤地想,这张脸,怕是真的要毁了啊。
千军万马,躁动一片,云详的双手都几乎掐进了肉里,但,此时此刻,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是他们的激将法。
“皇上,旭国的夜妃娘娘不会贪生怕死,就算是死在敌国的手里,亦是重于泰山,不必可惜。”
此语一出,众人皆愕,待都清醒过来,扭头而视,却见是一脸寒霜的云非所说。平日里,灵晚与云详是关系最好的,与云非这个大哥反而不太亲厚,但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云非也是很关心灵晚和云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