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家?
史令仪去费家的时候,也只和这位要嫁入东宫的贵人寒暄过几句,之后便是在宫中偶尔打个照面,别的再无往来。这位贵人竟肯主动和荣府通消息的确让夫妻俩都稍感意外。
不过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位贵人对自己有什么恶意。贾代善便和媳妇说道:“再进宫时向她道谢吧。”
史令仪应下,也道:“贤妃娘娘怕是只先放出风声,若是咱家有意,她才会动用后手,若是咱们行得正,哪好胡乱牵线呢?”
如今自家可不是“呼啦啦大厦将倾”,只能靠女孩儿远嫁来苟延残喘的时候。倒不是说自家有底气抗命,而是老爷可说是在圣上最为艰难的时候向他效忠,这么多年下来,早成了圣上心目之中的“自己人”,兼之圣上仁厚,荣府无过又焉能得咎?
此事应对起来也不算难,只要夫妻在和亲朋故交闲聊、应酬时,也放出些风声,不如“女儿尚小,还要再留她几年,暂不考虑婚事”之类,也就差不多了。
只是如此“不识相”,难免得罪正得宠的贤妃母子,乃至贤妃的娘家张氏。
丈夫贾代善很是看得开,说了真心话,“再怎么与人为善,还能真的谁也不得罪?”
圣上年纪越长,便越发疼爱小皇子小皇女——贤妃便是被这份宠爱迷得失了计较和自知自明。张家若是有些分寸倒也罢了,若是他家真是“心大了”,贾代善并不介意让圣上认一认他们的嘴脸。
他将打算略略和媳妇一说,也是为安抚她的心思:刚生完孩子就要操劳,他也颇为过意不去。言毕,他抱着红嫩嫩的小儿子晃了会儿,又搂着媳妇柔声劝道:“你且安心歇着。”
话音刚落,就听珠帘轻响,贾敏便伴着这悦耳的声音还有大丫头们的请安,不疾不徐地踏进荣禧堂。
贾敏她爹这辈子没少砍人,身带煞气,对这个“不洁不吉”全不忌讳,身为一家之主都不在意,硬要进屋陪他媳妇,府里上上下下也就没人敢拦没人敢劝。
不过贾敏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纵然她想往里间走,也得被大丫头们联手拦在了门外。
于是贾母便站在门外,冲着父母所在的方向请安道:“见过爹娘。”她还未满十二,却能沉得住气,先问起爹娘,尤其是娘亲身子如何。
史令仪干脆靠在丈夫肩上,笑眯眯地回答着女儿的问题。
生完孩子,媳妇就累晕过去,贾代善心思全落在了媳妇身上,都没功夫好好显摆一下小儿子,可巧女儿来了:数他媳妇和闺女说话最让他舒坦。贾代善便让鸳鸯把小儿子抱给女儿瞧瞧。
小弟弟小小一团……又软又嫩,除了咧嘴嚎上两声,都比不得哥哥们打不过说不过撒腿就跑耶……贾敏揉揉弟弟脑顶上的细毛,弟弟竟然睁了眼,然后冲着她吐了点口水和一个泡泡。
贾敏刚刚的不安一扫而空,抱着小弟弟便一五一十地向父母说起刚刚敬哥哥如何向她道喜。
自从贾敬给十皇子当伴读,荣府这边已经便全力扶持贾敷,而贾敬便是干脆听之任之了——毕竟他爹娘都在,哪怕荣府位尊也不想随意插手改换门庭之事。
史令仪也道:“等娘做完月子,带你嫂子和你出门,几句话都能说清楚。”
贾代善也笑道:“小小年纪,心思倒比你两个哥哥都重。”
按说,自己的亲事贾敏不可置喙,她也是仗着爹娘的宠爱过来旁敲侧击一下。
所谓人各有志,多少姑娘想着能进宫为妃一展才华,提携家人,偏偏贾敏就一点都不羡慕宫中娘娘面上风光,背地里如何凄苦艰难。
她也知道,除了圣上金口玉言,爹爹没得抗争的余地,而京里其他人家想和自家结亲,都得看爹爹愿不愿意!
对荣府来说,贤妃放出的风声不过激起了个小涟漪,但在一墙之隔的宁府里,已经十四岁的贾敷在书房里,给远在巴州的父亲贾代化写了封信。
圣上这些年对太子不如以往那样爱护,可贾敷这样的半大小子都看得出来,圣上绝无改立太子之心。贤妃若是从头到尾都能如出一辙的贤惠且善解人意,“有朝一日”十皇子不仅能落个稳稳的亲王爵位,没准儿还能捞得不少实权。
但这个时候偏偏按捺不住出了头,可谓一场豪赌,要么大获全胜,要么……满盘皆输。
巴州刺史府中,贾代化收到儿子的信,看完顿感欣慰:次子虽为十皇子伴读,经常出入宫禁,但心计深沉还是没法儿和长子相比。只是长子要继承爵位、如无意外也还要继任族长,将来也少不得个官职……为了儿子,他也该谋划一番,尽早回京替他铺路。
贾代化拿着家信,若有所思,美貌的大丫头此时上前递了合口的茶来——这是贾代化在巴州的下属奉上的年轻女子。自他收用之后,此女将原本妻子史氏安排的通房拿捏、压制得连打个照面都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