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屏书有些心痛,她何德何能,竟叫这些人,为她而拼了性命?也就是这些人为她而拼了性命,才让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条路。那些黄沙部族的人看到了侧门打开,聂屏书出门,突然就有人指着她们大喊大叫了起来,将聂屏书身后的稳婆和其他伺候的丫鬟们吓得失声尖叫。“闭嘴!”
张良回头,斥责她们:“还想将更多的人引来吗?!”
丫鬟稳婆们才惊恐地捂住了嘴,拼命地摇头,却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即便是黄沙部族的人看到了他们,西风也并不慌张:“夫人,请。他们还能抵挡一阵,只要咱们远离将军府,到了大路上,自能比现在好上许多。”
侧门在一个巷子里,巷子很窄,几乎只容的下一辆马车。西风自然不会傻到用马车,从他们这里走到大路上,也不过就片刻的功夫。聂屏书加快了脚步踏出侧门来:“快走!”
西风护着聂屏书上前,眼看着大路就在前方。周围的黄沙部族的人,已统统被打倒,阿幸在左边扶着聂屏书,阿祥在右边扶着聂屏书。眼瞧着就在前方了,却突然有几个人策马而来,挡在了聂屏书他们的跟前儿——“吁——”这巷子本来就很窄,几匹马儿挡在了前方,也让聂屏书再无路可走。聂屏书闭了闭眼,即便是周围只有昏暗的火光,她也看得出,这些肌肉纵横的战马来自北漠的黄沙部族!马儿的头上和腹部都盖着盔甲,上头绘着黄沙部族的图腾。让聂屏书不解的是,这些明显不是大越朝的马儿和图腾,究竟是怎么能在这些日子的防守戒备之中,来到京中,进入处处都是高官府邸的这个巷子里的呢?只怕……不只是黄沙部族安排了细作,朝中也有人甘愿做他们的细作吧?眼瞧着那马上的彪形大汉穿着一身黄沙部族的人的衣裳,西风便挡在了聂屏书的身前。聂屏书也抬起头来,虽只有朦胧微光,她也看得清,那是个长相可怕的男子。男子虽蓄着胡子,皮肤黝黑,可聂屏书觉得,他若不是穿着一身黄沙部族的衣裳,长相实在不大像是黄沙部族之人。而最让人觉得可怖的是,这个人的一只眼眶里,似乎没有了眼球。他也并不用什么遮挡,就让那可怕的没有眼球的眼睛露在外面,在这深夜之中,仿佛是修罗恶鬼一般。他手执长枪,横在了聂屏书的眼前:“沈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这一口纯正的大越话,让聂屏书觉得自己没有猜错。她抬眸,对着那人冷笑一声:“我也没想到,你一个大越人,竟会去为黄沙部族做事。”
那人愣了愣,然后“哈哈”一笑:“大越人?做个大越人有什么好?我的命,是黄沙部族给的,我自然是黄沙部族的人!如今沈夫人也只有两条路可选。第一,跟我走。第二,我即刻将你斩杀在这里,你和你那未出生的孩子,自然能在黄泉路上团聚!”
此人的声音听着,都异常凶悍。聂屏书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西风也低声对聂屏书道:“夫人,你们先走,我会挡住他的!”
“呵呵!”
那人却听到了西风的话,冷笑一声:“沈西风。你是沈江屿身边最得力之人,我早就想和你比划比划了!我不知有多少兄弟死在了你的手里,只怕这一次,正是到了我要为他们报仇的时候了!”说罢,他便“锃”地一声,将手中长枪直至西风。西风眸色沉沉,越发严肃了起来。聂屏书也看得出,只怕这个人并不是好相与的。“哥哥!”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响起——这声音……聂屏书看到,那手拿长枪的男人愣住了,显然是认识这个声音,他手中的长枪,也顿了顿。而说话之人不是旁人,竟是一直躲在聂屏书身后的东方悦!她缓缓地后头走了出来,抬眸直直地看向了那个马背上的男人:“哥哥,没想到,在京中能够见到你。”
“悦儿?!”
显然,那男人也没想到能在京中见到东方悦,他诧异不已:“自上一回你在崖州城失去了音信,我便到处在寻你,你怎么……竟随着他们来了京中?!我不是曾告诉过你,千万不要来京中吗?你为何还是来了?”
是了……聂屏书也想起,沈江屿曾说过,东方悦的过去。东方悦的哥哥,不满大越朝,反而投身的胡族的部族。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在京中相见!东方悦没有半点儿惧怕地缓缓上前,挡在了聂屏书的身前,也挡在了西风的身前:“哥哥,收手吧。你回到你的黄沙部族去,好好的过日子可好?再也不要来大越,再也不要来对付我们了,可好?”
“我们?!”
那男人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越发诧异地盯着东方悦:“悦儿,你为什么会和他们自称我们?悦儿,你不是也恨透了这大越朝的吗?!”
“哥哥!”
东方悦的声音,却变得很轻很轻:“哥哥,我不恨了。恨,会让一个人的心里变得多难受啊?我在他们的身边,也学到了许多,明白了许多。哥哥,我们不能只看到这个世界上的不好,我们也要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好啊!哥哥,为什么一定要有战争呢?”
她垂眸,红了眼眶:“哥哥,我现在过得很开心。我厌倦了那些争斗,我想要过正常人的日子。哥哥,你放过我们好不好?这世上除了你,只有将军和夫人对我很好。他们明知我的身份,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还是给了我机会,哥哥——”“东方悦!”
然而那男人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般,将手中长枪直接对准了东方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难道我们从前受过的苦,你都忘了不成?!你竟然成了他们的人,你竟然要背叛我,背叛你所相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