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为长——”随着婉娘的开盅,这“邪性”的琼子,竟然又开出长数,这是第四把长数了;嗯,不出所料,这一百二十倍的“满堂彩”就是个鬼门关,又是片甲不留的大屠杀,在众人的一片惋惜声中,那个硕果仅存的另类之人一下子被闪现出来。
木雨面前的案几上已经起了个小山包,一百二十个黑玉璧被随意地堆在长数区内,他的主人还是一幅憨态可掬、人畜无害的模样,但众人都拿嫌弃的眼光打量着这位白身市井儿,最后关头的脱队,在大家眼中就是变节,不是说好的共进退么?“满堂彩”变成他“一人彩”了。
殊不知扮猪吃老虎是“小鱼儿”木雨一贯的工作作风,他很喜欢给那些低估他的人上上智商税。
在瞬间的冷场中,婉娘却是一幅兴高采烈的模样,伸手将头上的牡丹簪花摘下,向木雨盈盈笑颜道:“恭喜木郎连下四城,正是‘唯有牡丹真国色,艳尽繁花独占春。’木郎年少英气,当得此花。”说完,起身碎步近前,跪坐下双手将那牡丹花捧在木雨面前,那意思就是叫木雨戴上此花。
这情商、这言语、这姿态那真当得一个“高”字,众位士子的确是吃这一套,在一旁连连叫好,唐朝男子戴花是极时尚之事,尤其是在这种你侬我侬的风月场所,但所托非人,作为恩主儿的木雨却是打死也不会把花插在头上,他自有办法,乐呵呵地接过花后,一把搂过身边的来二郎,将牡丹花随意往他头上一别。
婉娘现在心里如明镜一般,这个姓木的少郎君,从始至终,行得一手瞒天过海的好计,一幅憨笑模样却是位厉害角色,那最后的翻云覆雨手,就是明证,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撮着这家伙继续往前走,她有一万个办法将这个欺骗自己的市井儿剥得一干二净。
只见她手捧一“鎏金高足银杯”道:“花可不接,但此杯酒却是不能不喝的,这是婉娘与木郎的庆功酒,更是木郎的英雄酒。”说完,低头颔首,举杯齐眉,很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木雨见此,有些不忍心再拒,加之众人在一旁纷纷起着哄,他不再多想,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那奴奴即随木郎高歌猛进,再下一城,拼下‘大福报’,直奔‘登天台’,成就一番风云长安的大美名。”那婉娘见木雨上套,便给他架上了梯子。
“别,多谢婉娘成全,木就此打住,能走到‘满堂彩’已实属侥幸,好运不能用完,福报不能享尽,这几个‘麟牙’是你的了,来日方长,就此别过。”说完,木雨打赏后,便向众人拱手,拉着来二郎要撤。
他本意也就是如此,“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玩玩而已,绝不深入,一百贯也不算多,别叫庄家心疼,千万不能小觑这简单的“投琼”,再浅的水也能淹死人,何况这么高大上的地界儿。
“啊?喝了奴家的酒,却又舍奴而去,难道木郎真的这么狠心么!”谁知话语一出,那婉娘随即作出一幅花容失色,欲哭无泪状,用绢巾遮住了脸。
这下子可把众人惹炸了,纷纷开口指责起木雨来,总体都是说他不惜香怜玉,不讲诚信,无君子之风等等,反正是将木雨拨腿就走的行为批判为道德沦丧的范畴,尤其那员外郎如急眼般叫喊起来:“莫非木君欲辣手摧花乎?”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爷就赢了你们百十个钱,至于上升到这种高度么。木雨将脸转向来二郎求证道:“喝了酒就要继续,是这规矩?”来二郎知道他骑虎难下,不做声,只是深深地点了两下头。
我滴个神仙奶奶,我说怎么婉娘刚才敬杯酒行那么大的礼呢,这死妮子在挖坑等着我往里跳呢,这真是捧得越高,摔得越重,小爷甭说这一百贯钱,估计连那一贯的本钱也要扔这儿,行,真牛,小爷认栽了。
木雨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被耍的心情,刚要开口认怂,却被人截胡了。“诸君既盛情相邀,二郎岂是不解风情之人,来来来,我替木君博戏一铺,尽兴而归。”身边的来二郎大大咧咧地替木雨做起了主。
“好,好,二郎真男儿本色。”诸位士人听后纷纷给来二郎叫好,这才是博戏之人应有之意,那个见利就收的市井儿是从哪个石缝中蹦出来的,你认识么?我不认识。这好人都叫来二郎给做了,这简直把木雨鼻子都气歪了。
瞧着众人一幅兴高采烈状,木雨皱起了眉头,这帮“穷措大”摆明了是想看他的笑话,听来二郎讲,能过“大福报”的人,一年也出不了一个,七百二十倍的赔率,庄家那是疯了。
或许有人说,连羸五铺,也不是不可能,但你想一下,如果这庄家能掌控骰子大小,而且有那个托儿在帮倒忙,经常是先押宝后摇盅,再考虑下那妙不可言的合数!五铺?你可以投资一下!
但此时木雨心中的小宇宙已经在渐渐燃烧起来,尤其是看到那些士子轻慢他的模样,看到婉娘听到能够继续后一丝狡黠眼神;他脑子里突然想起自己的搭档老王头曾告诉过他的一句话:什么是高人,就是能看到这个局中有套而且还敢钻的人,是套就有缝,有缝就有解,最后把套还拿走了,关键还是看你闪展腾挪的水平罢了。
成,小爷就陪你们玩玩儿,看你们的水有多深。主意笃定后,木雨冲婉娘微微一笑道:“来二郎说的极是,小娘子(唐人就这么叫的,容易想偏了)先掷来,我们一起来这‘大福报’”。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