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雨菲从朝阳殿回到了芳菲殿,明天就要出宫了。终于可以走出这道宫墙了,却突然有着一丝无措,皇宫中的大内高手很多,两个孩子完全可以放心地留在宫里。可是出宫私访这件事,还是显得有些仓促。
闻人殇就是打算先出宫,然后再昭告公文,等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出访以后,弄不好皇帝已经私访完毕回宫了。
雨菲朝寝宫里面的卧房走去,本想要招呼了吕嫣帮着收拾行李,可是这丫头却怎么都找不到人。于是雨菲便自己动手收拾起来,反正也不是什么重活。刚整理好两套衣服,便看到吕嫣神色匆忙地从外间走了进来,她来到雨菲跟前悄声说:“娘娘,奴婢今天下午去了前皇后的宫里找青凤公子的画,谁知道她宫里所有贵重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这有何奇怪的,一定是内务司收去了。”雨菲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说着。
吕嫣摇头说:“怪就怪在内务司根本就没有动前皇后的东西。我没找到画,就去了内务司,内务司那边也没有。”
雨菲笑着说:“你这丫头真是猴急,不就是一幅画嘛。我前几天听皇上说前太子贬为庶人后被前皇后本家的人接走了,前皇后宫里的金银器物一定是那个时候拿走的。反正皇上富有四海,不在乎那些东西。好了,快些帮我来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要出宫,再不收拾就要耽误明天的行程了。”
“出宫?要去哪里?”吕嫣一听要出宫顿时来了兴致,立刻就把刚才的话题抛开了。
雨菲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点,这次可是秘密出访,仔细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了坏了皇上的雅兴。”
吕嫣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还过十多天就该选秀了,皇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宫私访呢?可是看着主子一副开心甜蜜的模样,顿时咽下了这个疑问,手脚麻利的开始替主子打点行装。
第二天,这个安静的清晨,皇宫的偏门处,一辆简单的马车,一身异常简单的玄色长衫的闻人殇,带着同样的一身异常朴素的衣裙的雨菲,外加雨菲带着的贴身丫鬟吕嫣,还有一个驾车的车夫,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人了。四个人坐在一辆马车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朝着不知名的远方而去。
马车离开京城后,来到一处驿馆,闻人殇让车夫停了车,几人下了马车在驿馆处补充了干粮和清水,与此同时闻人殇还牵出了一匹枣红色骏马,叮嘱了吕嫣坐在马车里跟着车夫一起去允州的行宫别院,然后就带着雨菲跨上了枣红骏马绝尘而去。
早春二月,春风和煦,可是当马儿奔腾起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风却是非常凌烈的。雨菲和闻人殇一起骑在骏马上,迎着扑面而来的凌烈的疾风,看着官道两旁的树木田野飞快地向身后略去,颠簸间似乎随时都会摔下马背,如此的惊险刺激,如此的妙趣横生。纵马飞奔,仿佛所有的烦恼一瞬间全都被疾风吹散了。
沿着官道疾驰了好几个时辰二人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在小镇上找到落脚的地方的时候,已经快要傍晚了。闻人殇衣着甚是简单,简朴的玄色长衫,就连头顶的发髻上面也丝毫没有佩戴任何的饰物,一根桃木簪固定了发髻。他将马交给客栈的店小二,吩咐道:“好生将马喂饱了,银子是不会短少的。”说完拉着雨菲径直上了楼。来到楼上最边上的天字一号的客房,推开房门,客房里面的摆设很是简单,一张床,一张案几,几把凳子,一个放着洗脸的木盆的木架,再没有其余的东西了。
雨菲有些好奇地问:“这么多的客房,为何偏偏选这一间?”
闻人殇在床上躺了下来,脑袋枕着胳膊,踢掉脚上的马靴,将脚踩在床沿上,很是悠闲地说:“从前跟着父亲打仗的时候,在这里投宿过,你不知道,早上的时候从这个房间的窗户看外面的天空,刚刚好可以看到日出的全过程。”
雨菲走了几步来到窗子前,仰起头,极目远眺,果然可以很好地看到天边,因为这里只是个小镇,没有高大的建筑,再加上这个两层的简单的客栈建筑的地理位置非常的巧妙,从窗子看去,竟然有着绝好的视角。骑了一天的马,此时站在窗子跟前,极目远眺,看着千年前纯净的旷野和天空,浑身都跟着缓缓地放松了下来。而不远处的床上,闻人殇枕着胳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又似乎只是闭目养神。
简陋的客房和奢华的皇宫根本没得比,可是雨菲却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这一方空间里,只有两个简简单单的相依相伴的男女,没有九五之尊的皇帝,更没有锦衣玉食的贵妃。
雨菲倚在窗棱上,安静地享受着千百前前的民间淳朴的宁静。不知不觉的天就黑了下来。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店小二在门外喊道:“两位客官,是否需要送晚餐?是将晚餐送进房间,还是到楼下的散堂吃?”
雨菲走了几步,开了门,对小二说:“我们等一下到楼下吃饭。”小二应了一声,便离开了。雨菲转过身去,唤醒了床上小憩的闻人殇,拧了湿帕子交给他,让他擦了把脸。停顿了少许后,两人一同下了楼来到一楼的散堂上。
因为这家客栈的规模不大,而且早春二月,正是农民们忙着耕地播种的时候,客栈里面投宿的客人并不多。雨菲和闻人殇来到一楼的时候,散堂上只有零零散散的两桌客人。两人选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叫了一盘牛肉,两盘蔬菜,两碗面条,一壶清酒。店小二应了一声后就跑到后厨去准备了。
闻人殇手肘支在餐桌上,说道:“刚才不小心睡着了,似乎好久都没有这么安心地睡过了。”
雨菲笑着说:“那是自然,这里民风淳朴,想不安心都难呢。等会吃了饭,回房接着睡,睡好了明天才有精神赶路。”
一听说雨菲说明天要赶路,闻人殇顿时故作神秘地笑了一下:“今晚是要好好地睡一觉,明天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
“哎呦,你知道的好地方还真不少啊。”雨菲的心情很不错,打算和闻人殇好好地聊一聊。
闻人殇微微一笑:“那是当然,我五岁的时候就跟着父亲上阵打仗了,这天底下那个地方没有去过?我知道的好地方多着呢。”
“五岁就开始打仗?你这牛皮吹得也太大了吧。”雨菲无法相信。
说话间,店小二将二人点的饭菜端了上来,闻人殇率先倒了杯酒,喝了一口,说道:“这可不是吹牛,我五岁的时候就给父亲献了一计,父亲用了我的计策就打了胜仗。你说我这是不是五岁就开始打仗了?”
雨菲刚想说话,忽然听到不远处的一桌客人议论着:“你们听说了没?当今的太子被废了,皇后也被废了!”
“有所耳闻,只是这是人家皇上的家事,跟咱们又不想干。”
“是啊,宫里头的事情,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还是少说为妙啊。”
“怕什么,怕什么,天高皇帝远的,那皇帝老儿指不定现在在那个娘娘的温柔乡里呆着呢,哪里管的上咱们说什么。我听说这回宫里头废了一个皇后,死了一个贵妃,我在想啊,我们本家的一个女孩就快要进宫选秀了,若是能一举选中,那我们这一大家族就能跟着享些富贵喽……”
地下的议论,很自然的便引到了选秀的话题上,雨菲一面安静地吃着饭,一面听着那桌客人的议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选秀不仅是为皇帝充盈后宫,更承载着民间的百姓们攀龙附凤,梦想着想要一飞冲天的愿望。世人都爱荣华富贵,世人都憧憬金山银山权倾朝野的极致,可是殊不知这些都是带着蜜汁的毒药。蜜越甜,毒药就越毒。想到这里,忍不住叹息一声。
闻人殇机敏过人,当然也听到了另一桌客人的议论,他草草地吃了饭菜,冰冷地吐了一句话:“真是一群愚不可耐的愚民。”说完后便静坐着,一句话不说地等着雨菲,雨菲吃了七分饱便没吃了,二人离开餐桌,一起回到客房。让店小二送了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