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的话让莫迪洛一阵迷惑,他能从这个年轻人的神色和语气中察觉到某种憎恨,这应该正是那个孩子知道了某些真相之后应有的反应,这让莫迪洛的怀疑微微有些动摇,他知道如果他自己就是那个孩子,当知道真相时也会愤怒,憎恨让他遭遇这一切的那个人,特别是如果他还曾经经历过某些糟糕的事。
而让伯爵更注意到的,是亚历山大显然知道当初被送到修道院是出于他的主意,这让伯爵心里的疑惑更浓。
至少他想知道,如果这个年轻人真是那个孩子,那么究竟是谁告诉他的这一切,或者说是谁把他从修道院里带出来的?
莫迪洛心中揣摩着,疑惑始终萦绕他心头不去,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继续探究。
黑色的旗帜从王宫大门上方的门楼一直覆盖下来,把那不勒斯王国的徽章完全遮住,在任何时候往往都预示着灾难与不幸的黑色在这一刻似乎完全隆重了整个王宫。
所有的旗帜都在这由黑色覆盖的门楼前向前垂下,以表示对驾崩国王的哀悼。
亚历山大跟在莫迪洛身边,当经过王宫城墙的大门时,他稍微停下脚步略微抬头向上看去。
在初秋清风吹拂下,被黑色丧旗掩盖的王徽随着丧旗旗角的不住飘摆时隐时现,王徽上的蓝色与金色跳跃着亚历山大的映入眼帘。
上一次进入这个王宫时,他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甚至只能被人带着从旁边的小门进去,而当时的国王还是那个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斐迪南。
现在,他已经站在这座王宫的正门下,而那个年轻的疯癫国王却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孤零零的躺在虽然奢华对他却已经毫无意义的棺材里。
他的王冠已经被摘走放在一边,相信除了他的妻子,在这个国家里几乎没有几个人真正为他的死伤心。
甚至就在他还没有咽气的时候,人们就早已经不再关心他的死活,而是开始去操心究竟由谁接替他带上王冠。
这一刻,亚历山大不禁对那个只见过一面,而且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好印象的斐迪南浮起一丝怜悯。
“国王,不是只有戴着王冠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莫迪洛似乎能感觉到亚历山大这一刻的心情,他也略微抬头看着门顶上的王徽“王冠永远只有在那些真正王者的头上才会发光闪耀,而有些人即便从降生那一刻起就注定将来会戴上王冠,但是如果他不能履行作为国王的职责,也有可能会被别人从头上打落。”
亚历山大心中轻动,他不知道莫迪洛这话是在暗示还是有感而发,毕竟就有一个人恰恰正是他这些话的活证据。
卡斯蒂利亚的国王恩里克。
恩里克刚愎自用而又盲目无知,作为卡斯蒂利亚的国王,他一次又一次的犯下种种错误却又不肯改正,哪怕曾经有人愿意帮助他,可他每一次都因为昏招频出而渐渐失去了作为国王的权威和尊严,甚至最后连自己妻子的名誉都无法保住,任由别人肆无忌惮的指摘他的女儿是王后与别人私生的孽种,最终正是经由这种充满恶意的指责和诋毁,恩里克居然被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斥为失德而被罢黜以致失去了卡斯蒂利亚的王冠!
这么个人的确是很符合莫迪洛所说的那些话,只是有一点让亚历山大有点在意的是,这位倒霉的恩里克国王,恰恰正是作为乔迩·莫迪洛的他名义上的父亲。
亚历山大的心头飞快转着念头,他摸不清楚莫迪洛忽然对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暗示或依旧是试探?
对自己是否该承认已经知道“父亲”身份这件事,亚历山大始终拿捏不准。
亚历山大知道,如果他真是乔迩·莫迪洛那个胖子,那么他就不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从当初他被坤托从圣赛巴隆带出来的情景看,亚历山大能猜到乔迩·莫迪洛是完全不清楚他自己究竟是谁的。
甚至也许连坤托也并不知道他在找的这个人究竟有多么重要,否则他和修道院长也不会因为乔迩忽然发病就决定找个人冒名顶替。
也许他们只知道这个人是什么大人物的私生子,但绝不会知道他会是卡斯蒂利亚前国王恩里克的儿子。
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装作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亚历山大之前曾经认为自己应该这么想,而且这也是他虽然对箬莎透露了“真实身份”,却始终对身世含糊不清原因。
但是现在看着莫迪洛,亚历山大的心中忽然闪过个念头。
难道他不应该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