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吧,周秉昆就去出渣车间!”
蔡晓光通知叶晨的时候,感到很不好意思。自打周蓉回了吉春,蔡晓光也好像是迎来了人生中的春天,所以叶晨拜托他找个工作的时候,蔡晓光满口答应了下来,还问他看好了哪个单位,为了这件事情,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游说自家老爷子的准备,因为在他看来,叶晨能直接来找他,并且开口就管他叫姐夫,是一种对亲人的信任。
然而叶晨的回答让他感觉到很意外,蔡晓光记得当时他是这样说的:
“我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我本就是工人的儿子,也不要求自己的工作有多光鲜,能煳口就成,我看松花江酱油厂就不错,听说他们那边的员工,福利待遇也很好,职工们每个月都能领到一大瓶两小瓶酱油。
大瓶是普通的,小瓶是高级的,有时还是特级的。醋、味精,都发不少。谁家每月能用得了那么多呀,所以每月都可以送亲戚送朋友啊。现在这年头儿,给谁家送谁家都高兴嘛,那亲戚朋友的关系不就巩固了?感情不就加深了?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换个角度看问题,福利的实惠不是比印在工作服上的厂名更值钱吗?姐夫,你有办法给我弄到酱油厂去上班吗?”
蔡晓光被叶晨给说的一愣一愣的,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很正常,可是从周家的老疙瘩嘴里说出来,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违和的意味,蔡晓光拍了拍叶晨的肩膀,然后开口说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秉昆,我是真没想到,你现在看问题的角度这么与众不同,你能这么想是对的,如果是去酱油厂的话,都不用我家老爷子出马,我就能做的了主,我跟酱油厂的厂长很熟,他无论如何都会卖我这个面子,到时候把你安排到味精车间,那里干净还清闲,而且离你家骑自行车也就十分钟的路程,每天你上下班也方便。”
蔡晓光拍着胸脯做的保证,然而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纰漏,叶晨被安排到了出渣车间上班。当他听到是松花江酱油厂的二把手曲老太太的建议时,他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别人不知道,他可太知道曲老太太两口子的身份和地位了,这是他父亲都要避之不及的存在。
这让蔡晓光此时对松花江酱油厂的厂长简直是颇多怨言,他本来还想着通过这件事情拉近自己和周家的关系,毕竟自从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周蓉的母亲对自己的印象就不大好,总觉得自己帮着周蓉出走。蔡晓光本以为自己这次把这件事情给办的漂漂亮亮的,谁想到办成了这奶奶样。
叶晨看着蔡晓光郁闷的表情,澹澹的笑了笑,对于这个结果他丝毫不感觉到意外,因为这都是已知的剧情了。他拍了拍蔡晓光的肩膀,然后开口说道:
“谢了,姐夫,等开了资我请你吃饭。毕竟没有你我也进不了酱油厂,国营单位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去的。对了,我妈喊你有空去家里坐坐,她给你攒了些鸡蛋,让你带回去吃。”
蔡晓光对于叶晨的安慰刚开始还不以为然,但是直到听到了后半句,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带着一丝狐疑的开口问道:
“你小子别不是怨恨我没给你安排个好的岗位,故意挖坑让我往里跳吧?”
叶晨不屑的看了眼蔡晓光,然后开口说道:
“你爱信不信,我妈攒了二十多个鸡蛋,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每天早上也就给我卧一个荷包蛋,她说上次的事情怨不得你,都是自家闺女任性,跟你没半毛钱关系。你要是不去正好,我正好也能改善下伙食,省下了。”
说完叶晨没再搭理蔡晓光,推着自行车就要走,蔡晓光见状急忙拉住了他的车把,然后开口说道:
“几年没见,你小子脾气见长啊,动不动就急了,咋还一点就着呢?我也没说不信你啊,等年根儿的时候,我准备点儿年货,过去看看去,对了,你家老爷子和秉义过年回来不?”
叶晨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开口说道:
“瞅你那嘴笨的跟老棉裤腰似的,不知道咋和人拉近关系啊?就你这样的咋做到副主任的?啥叫你家老爷子,那是咱家老爷子!”
“。。。”蔡晓光看着一脸坏笑的叶晨,被怼到了无语,平时在拖拉机厂,哪个对他说话不是客客气气的,今天倒好,一大早吃了一肚子憋。
叶晨看着蔡晓光郁闷的模样,最后开口说道:
“行了,不扯犊子了,我先撤了,回去准备准备,也该去酱油厂报到去了,有空来家坐啊!”
说完,叶晨没再理会蔡晓光,骑着自行车走了。
于是,叶晨由木材加工厂的出料工成了酱油厂的出渣工,都是要靠力气才能干得了的累活,只不过所“出”的东西完全不同。以前是用肩扛木材,现在要用大板儿锨把酱油渣一锨锨扬出渣料车间窗外,直接扬到大卡车上。
叶晨对于这种活计自然是不在话下,当年在部队的时候,条件还没这里好呢,这也养成了叶晨坚韧的性格,在心态方面,叶晨远不是这个世界的周秉昆所能比的。
新的班组一个班六人,三人一组轮番干。热气腾腾的酱油渣刚从管道泻出时,温度很高,像刚下屉的馒头那么烫。在冬季穿厚了不行,只要装完一卡车,每个人便会汗流浃背。
穿薄了也不行,酱油渣要从窗口扬出,所以两扇窗得敞开着,出完了一卡车料赶快关上,又一辆卡车来了立刻又得敞开。这种感觉极为酸爽,刚出了一身的汗,结果活儿干完了,汗刚消下去,身体冰冷的时候,下一车又来了,小冷风嗖嗖的顺着窗口吹在身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冷不丁的掉进了冰窟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