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雨!!!”
喊出这两个字的刹那,我觉得舒畅极了,天上,云间,雨中,苍茫重岳,好像到处都塞满了我的意志。
天地世间为我而存在。
——
很多年以后,我遇到了一个老头子,长衫青玄,黑簪鹤发,神烁童颜,一看就不是平凡之辈,也确实如此,因为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灵息或生灵本源。
他说:我想把你的一生写作故事。
我便惊奇:你知道我的一生?
他说:整个碧荒的故事我都知道。
我问他姓名,他却说不记得了。
那时候的我也没心情跟他闲聊,更没心情询问他是哪儿冒出来的,只是说:随便。
他笑笑,离开了。
我一个人坐在无涯岸边的石崖上,目送着他的背影。
那一刻,我没有想起我生平中的一场场惊世搏杀,也没有想起我创造的那些传说,更没有想起我在这世间留下的赫赫声名,似乎这些,都虚幻得紧,好像从未有过。
我只是忽然间就想起了少女时代,那年那日,那场追风逐雨。
仿佛一生只有那一次真实。
然后我就笑了,我想,如果这件事也能被他写作故事,挺好的。
后来我也忍不住自问:莫非我大半生都不快乐?不应该也不可能啊,我的厉害事迹那么多!怎么偏偏就只想起了那天呢?
我想,也许是无情者,也没有真开心,或者,开心到麻木无感了。
唉!说到底,还是不开心啊……
无郁无愉,无情无我。
啊!我是在与我自己讲道理吗?真难受!
我突然就想拔剑把我自己砍了!
可是,我早已没有剑了,它们都死在了岁月里,尸体也不知道遗落在哪些时光罅隙里了。
我爱的,从来不是剑。
弦嫁,弦嫁……
最终,我真的嫁给了我自己,到底,我只有我一个人。
可我爱的,也从来不是我。
曾有人问我:生趣了无,死趣何如?
我拂袖,直上云中,心中默念:死趣何如……
我想,就算是死,我也要葬于天上。
生来死去,皆要登临绝顶,无拘无束。
颊吻风回,雨息浓,嫁我一世,不见情。
唉,有情的也好,无情的也罢,老去的苍白碧荒,就此别过。
——
血月历201年3月1日,长风浩荡碧荒,暴雨炽烈临世,有狐鸣九天,伴青弦绝响,无涯之畔,一抹白衣,终无人再见。——摘自《血月编年史·升龙绝世·青弦篇》
青弦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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