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芙蓉挂上副匪夷所思的神情,略蹙了眉头笑道“先生为何觉得一定是我劝的呢”
反问突如其来,倒让张明礼一懵,愣了愣说∶“除了你,谁还能动得了他那个狗脾气?本来不去都是板上钉钉了,可不知怎么,他突然就有些变卦,觉得也不是非得不去,这可好,满盘计划都给打乱了。”
再看武芙蓉,眼神便带些莫名的敌意。
武芙蓉并不恼,低头泡着自己的茶,温声道∶“先生匆忙而来,先坐下说话吧。”
张明礼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站着,冷哼一声坐在了武芙蓉的对面。
武芙蓉将刚泡好的茶奉给他,道“一人喝茶为饮,二人喝茶为品,先生品一品我这茶如何。”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张明礼即便不悦,也垮着张老脸接过了茶,伸着脖子一口下去,不由心神荡漾道“入口清香,回味甘冽,味道不错。”
说完似乎回了神,又冷着脸将茶盏拍到桌上。
武芙蓉笑了笑,道“您自己都清楚殿下是个什么脾气,又如何能将这事算在我的头上呢,谁人能劝他?无非是天下苍生劝了他。张先生是有大智慧的人,这其中利弊您比谁都清楚,为人者忌讳得小利而失大德,同样的,为君者亦忌讳得近利而失远路。前朝时哀帝好酒,最喜欢江南的冰花酿,可那酒极怪,别的酒都是越陈越香,唯它只有刚酿出来的那两个时辰最宜饮用,否则便要失味变色。哀帝不愿将就,命人到那酒家家里,逼其将秘方交出,酒家不愿,遭满门斩杀。后来到了末年,各地起义层出不穷,其中有个狠角色,一夜挥军夺下中原九城,将哀帝斩首于寝宫之中,还碎其尸首。有人探其身世,发现他竟是那酒家之子,当年血洗满门的夜里,他被藏入了地窖
,由此才逃过一劫,名字叫什么我忘了,但先生应该记得吧”
张明礼想到那魔头模样,打了个寒颤,磕巴道∶“孙…孙不忘…”
“孙不忘是他后来给自己改的名字。”武芙蓉噙笑提醒道,“他的原名叫孙福,行刑的时候,他亲口告诉我的。”
张明礼眼中布满复杂,好像看不透眼前这女子似的。
但有一点可信,就是她的学问,从不比他们少。
张明礼抹了把额头的汗,饮口茶道∶“的确,民怨如火不可燃,燃则自焚其身。唉,怎么说呢,反正两权相害取其轻,我就与二郎再商议一番吧,到底时间尚早,不急着做决断。”
说到这时他抬了眼,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神情望着武芙蓉,道∶“反正你跟了他那么多年,总不会害他,是吧?”
武芙蓉垂眸浅笑,捧起茶盏道“是啊,我怎么会害他。”
……
夜晚,裴钰从军中回来,到了王府直奔明月台。
武芙蓉本在看盛京各坊鸟瞰图,听到门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人便被一把抓到了怀中,摁住一阵亲昵。
武芙蓉拍着他那张不老实的嘴,骂道“你猴急什么,等我忙完再说。”
裴钰只好长叹一声松开她,随她一起看着桌上各式图纸,狐疑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武芙蓉拈起一张继续打量“盛京各坊各街的样貌啊,我要买宅子,眼下正在选址。”
裴钰“嘶”了声,把她一把抱起放到自己大腿上,捏着她的脸道∶“买什么宅子?我晋王府还不够你住的是吗”
武芙蓉将脸上的手扯下,白他一眼道∶“晋王府是你的地盘,哪里都没有写我的名字,日后王小姐再过门,这里还能有我什么容身之处。”
裴钰沉默片刻,说∶“只要你一句话,我明日便去礼部消婚。”
武芙蓉放下图纸,转脸望他道∶“你当是小孩子做游戏呢?一次玩完还能接着玩,你见过谁家婚约两结两退的?眼下风波刚平,你要是再因为我去干这不当人的事,那我以后都不要出门了,否则等着被人家戳脊梁骨说是狐媚子转世吧。”
裴钰被她这幅嗔怪样子戳了心坎儿,等不及搂她,靠近耳边悄声笑道∶“你不就是狐媚子?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看你一眼就止不住心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