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芙蓉:“陛下但说无妨。”
裴忠:“朕要你以未亡人的身份为钰儿守灵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终生不可再嫁,如若嫁与他人,朕会让你家破人亡,连死都成为一种奢望。”
武芙蓉静默片刻,叩首道:“芙蓉,遵命。”
……
晋王府忽然遣散了所有下人,连用了十几年的都没有留下,引起外界莫大的不解,盛京为此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据知情人称,是因为他们苛待了晋王那位姓武的宠姬,宠姬秋后算账,仗着宫中有人撑腰,把人全赶了出去,只留下了身边一个小丫头伺候,其余任谁哭着求都没给情面,通通扫地出门,手段狠心至极,可见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
而又有几个人知道,入夜后的晋王府,各处烛火通天,府上东南西北四角挂满招魂幡,北屋灵堂洒满金银纸钱,正中摆了偌大的楠木龙棺一具,棺材里没有尸首,只有一身沾血的明光甲。
巫祝在灵堂起舞吟唱,手持一把点燃的灵香,让烟气在盔甲上来回萦绕,嘴里念道:“魂兮,归来……”
夜空打着雷,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就要来了。
武芙蓉披麻戴孝跪在灵堂一隅,听着天上的雷声,不知怎么,全身发冷发凉,眼睛死死盯着挂在灵堂正中的那副画,冷不丁道:“你去给我把它取下来。”
绿意本昏昏欲睡,闻言赶忙睁了眼,顺着一望,诧异道:“为何要取下,晋王殿下的画像不是陛下赏给您的吗,特地吩咐了挂在灵堂正中的。”
武芙蓉眼底泛红,视线被跟吸住似的,死死与画中那双赤金凤眸对视,忽然头皮一麻,音量倏然拔高:“我不管是谁赐的!去把它给我取下来!我看得头痛!”
绿意被武芙蓉这副样子吓坏了,二话不说赶紧起身,跑去将画取下卷好放好,忙完又跑回武芙蓉身边,柔声安抚道:“好了女郎,奴婢给您取下来了,您感觉好些了吗?”
武芙蓉的神志这才清醒了些,握住绿意的手道:“好多了,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是怎么了,把你吓坏了吧。”
绿意摇头,安慰道:“无妨的,大夫说了您还没好利索,咱们慢慢养着,总有痊愈的那天。”
武芙蓉鼻子一酸,抱住绿意的肩膀,轻声道:“是啊,总会有那天的,四十九日,一个多月而已,很快的……”
她和裴忠说好,过了这四十九天,她要出家为大周祈福,此生不会还俗。
裴忠自然喜闻乐见,巴不得她为老二守一辈子寡,当即爽快同意。
可武芙蓉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到了那时候,使出些计谋,改头换面远走他乡,哪怕是到哪个不毛之地,也要与他大周朝老死不相往来,直至改朝换代。
一个多月而已,很快的,她熬得起。
……
自那之后,武芙蓉的情绪再没有出现过太大起伏,人也恢复如常。
下人都被打发走了,没人使唤,她就和绿意亲自动手研究菜肴,想吃什么自己做,胃口竟还比以往好了不少,起码不用担心被投毒,心情也越来越开朗。
除了会做噩梦,无数次重复同一个噩梦。
梦里她又回到未知崖边,手持沾血的匕首,脚尖细细碾磨着那五根鲜血淋漓的手指。
视线往下一落,悬空在深渊中的人,满身是血,两只眼睛也是血红的,大睁着,死死盯着她,一遍遍拿眼神重复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啊!”
武芙蓉从梦中惊醒,眼前出现片刻的漆黑,然后才慢慢被阳光填满。
因为守灵的缘故,她近来作息一直不规律,常常整夜都在灵堂,天亮时分再睡下,睡上一整天方算休息妥当。
眼下因为梦魇,醒的时辰太早,正值晌午,太阳大着,乃为一日之中阳气最为充足之时。
她蜷缩起身体,脸埋膝上,努力平复呼吸和心情,不去回想梦中那一幕幕。
平复的差不多,她感觉嘴巴里有些渴,便起身想去倒水,未料这一挪动身体,居然在被窝里碰到一生硬之物。
武芙蓉顿感诧异,下意识掀开被子,低头去看。
只见在她身侧,垂手的地方,赫然躺着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