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你问的问题——我当然也有过那样的境遇。”
陈芸今陪着他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酒。
“我年轻时,在妓馆遇到一位公子。很俗套的故事,只是,见多了大腹便便粗、鲁至极的男人以后,偶尔见到一个会问‘我可以亲你吗?’的男人,没有人能经得住诱惑。”
回忆起过往这些事情,陈芸今嘴角还盛着淡淡的微笑。
“只是,那时的我没有赎身的钱,于是我们两人的境遇一度僵持,为了能攒钱出去,我开始接客,收益真的多了起来,可是被他发现了。”
孔炽把眼泪抹干,好奇道:“他做什么了?”
“他狠狠地羞辱了我,然后再也没有来过了。我也为此哭过一阵,但是后来就好了,我该接客还接客,毕竟攥在自己手里的银子才是真的,我那个时候就只剩一个念头——我要离开那个地方。于是我开始钻研人心,生意也越来越好了。”
“你是要去找他么?”
她摇了摇头,低头摸了摸自己手上那颗硕大的紫色辉山石戒指,平淡地继续说道:“我大概是从那时开了窍,我知道那儿是待不长久的,短时间内确实是可以日日吃香喝辣,做最受欢迎的头牌,可这样沉溺下去的结果,必然是美人迟暮。我见过年老色驰的青楼女子们,她们里并非没有绝世美人,可即使这样,她们老的时候,手里既没钱,也没有卖身契,只能接最差的活儿,甚至是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求生存。所以我一刻都不敢停,每天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要离开。”
孔炽这是头回听陈芸今说起自己的过去,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劳碌和困顿,不禁觉得自己刚刚的痛苦都显得有些尴尬了。
见他满眼都是心疼和关切,陈芸今满不在乎地笑道:“时间长了就知道了,其实像他那样的男人在外面多的是,根本就不是什么珍贵之人。所以我并不伤心,反倒是因为他,我才开始有了要离开的愿望,只是之后的过程并不顺利,我辛辛苦苦攒的钱被人给诓了,于是情急之下才选择了曾春亮……哦不,是田洪。”
“后悔吗?”
陈芸今抬眼看向他,眼波中流转着一抹难得的坚定,如此动人。
“不后悔。每一步都是应该的,都是我当时能做到的最好的选择,即使是愚蠢的选择也是应该的,如果不亲自跌跟头,我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否则就像我说的那样,可能现在正在哪个破烂的窑子里求着别人来睡我。”
孔炽的脑海中想象到了那样可悲而绝望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样对比起来,自己至少衣食不愁,于是瞬间觉得自己的怨气也有些没意思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让你觉得不好意思再难受,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因为别人而去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自己的棋局自己走,落子无悔,便够了。”
孔炽握着斟满的酒杯,若有所思,没有再喝。
“琰甫,我相信你其实是知道这些的,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他顺势躺倒,长舒一口气后又嚷嚷道:“哎呀~在你这里啊,我可是一点儿秘密都没了!”
正要再灌自己一杯,却别陈芸今挡住了。
“难受的话就先歇一会儿吧,但是这酒就别喝了,太伤身。”
说完,她就将孔炽的酒杯放在了桌上,然后起身吩咐人把酒坛抬了出去,给他上了壶清酒来。
“掌柜,少爷来查账了,刚从后门进来。”一个小厮忽然来报道。
听到这消息,才刚恢复精神的孔炽一骨碌爬了起来,将二楼的帷幔撩开,正看到简鸣从对面的廊道经过,心里竟起了捉弄人的兴致。
“芸今,之前咱聊过的那个姑娘呢?叫什么来着?人呢?”
“萤儿。”
“人呢?”
她蹙着眉看他:“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此事可关系重大!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在逼他。”
陈芸今同意他的后半句话,便妥协了,对那传信的小厮吩咐道:“去把人叫来。”
“可,萤儿还在服侍客人……”
“叫来。”
说完,陈芸今瞥了孔炽一眼,道:“千万注意分寸,出事儿了可别拉上我。”
“知道啦!”
披了件外衫后,孔炽就兴冲冲去找简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