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陆泓琛总是含情脉脉,眉宇间难得流露出半点冰冷。
在旁人眼里却不同,他喜怒皆不形于色,脸上常带着肃杀的寒意,俨然一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
故而,冬儿这幅游园赏花图中,陆泓琛眸光冷然,与秦雨缨印象中的截然相反。
那双眸子,何其眼熟,令秦雨缨心中一紧。
她收起画卷,心跳得突突的,近日来头一次慌了神。
有些事分明近在眼前,而她却一直未能看清,若非冬儿送她这幅画,她恐怕根本无从发觉,那上册古籍中一闪而过的画中人,竟是陆泓琛……
书灵为何要将陆泓琛画给她看?
为何画了一半,又忽然停笔,让一切烟消云散?
马车颠颠簸簸,秦雨缨心中疑团未解,一夜辗转难眠。
不多时,就行至了葱葱郁郁的山野中。
虽已入春,但这几日的倒春寒,使得夜间十分寒冷,马车中即便燃了暖炉也依旧呵气成冰。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时,突然有闪电划破天际,接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雨一下就是大半日,道路变得泥泞难行。
“小姐,不如先找个客栈住上一日,待雨停了再赶路也不迟。”车夫提议。
车夫乃暗卫所扮,名叫攸海。
既是暗卫,自然深谙隐藏身份之道,不会再像先前那般堂而皇之将秦雨缨唤作王妃娘娘。
秦雨缨闻言点了点头。
雨刚停,此时路上正滑,马车在山路上行走极易撞上树木,若将车马撞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出了山野,远远便瞧见了一家客栈。
客栈在岔道口上,往南是去醴城,往北是去辽城。
攸海去客栈打探了一番,见并无什么异样,便将车赶了过来。
此番随行的不止他一人,还有一个小丫鬟,叫月桐。
月桐是雨瑞一手教出来的,年龄虽小,却十分机灵,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进了客栈,不住地往四周张望。
楼下有几人正围着火炉暖手,身旁放着兽皮、弓箭,看样子应该是猎户。
天色渐暗,窗外疾风正盛,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绘声绘色地说着一些奇闻怪谈,不少人围着他,听得津津有味。
汉子说得正起劲,冷不防被身旁一个瘦子打断:“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妖魔鬼怪,还不都是瞎编的?”
“那可不一定,”汉子似乎有些不悦,“瘦猴,我问你,你信不信这世上有观音菩萨、如来佛祖?”
被唤作瘦猴的,不假思索点头:“当然是有的……”
猎户干的是杀生的事,身上血腥味重,每年都得去庙里焚香,不求别的,只求消业。
若不信,自然用不着鼓捣这个。
“既然有观音菩萨、如来佛祖,那就一定有天庭。”汉子继续问。
瘦子不好反驳,只好又点了点头:“有天庭、有神仙我承认,可这鬼嘛……”
汉子一拍大腿:“这不就结了?有天庭自然就有地府,有地府自然就有鬼,要不地府里哪用得着供着十殿阎罗?还不是因为恶鬼太多,管不过来?”
瘦子嗤之以鼻:“说归说,你亲眼见过吗?”
汉子压低了嗓门:“我还真见过……”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
汉子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不急不慢地接而道:“前几日我路过那城郊乱葬岗,啧,满地都是尸首和野狗,男女老少起码死了二三十人……”
“胡说八道,”瘦子又忍不住插嘴了,“要是死了那么多人,官府怎会没传出半点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