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渊蹙着眉,凑近了瞧她,似乎要贴得更近,才能明明白白,透过这双迷惑人的眼眸看见她的真心,
“罢了,”
他眉心一舒,总算抬手起身,仰面躺在枕上,
“姑且相信你。”
赵未然劫后余生松了口气,侧目看了眼身旁的人,
只觉他鼻梁英挺,轮廓分明,五官有种刀削般的骨感,除了那双微笑时稍微噙着些许风情的眼睛,脸上几乎没有什么算得上柔和的线条,
穆渊的衣衫是用香熏过,身上一股闷闷的沉香气味,她知道那是为了掩盖经年征战沙场沾染上的血腥气。
赵未然盯着他眉角那一道浅浅的,近处才能瞧见的剑伤,心下想着:
杀人如麻的大将军,视人命如草芥,想必视她赵未然也不过区区蝼蚁,他说姑且相信自己,像他这般警惕之人绝无可能卸下杀心。
“对了,”穆渊倏然道:
“既然你失忆了,便提醒你一句,三日后是本王生辰,提早准备着吧。”
赵未然闻声一愣,全然不知所谓,
准备?准备什么?
莫不是要我准备礼物吧?
还三岁小孩儿么?
赵未然顿觉脑仁生疼,耳朵里一阵嗡鸣,乏力地闭上了眼。
“另外,你同四弟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何时……”
穆渊说着转过头,发觉赵未然这会儿全无动静,显然已经睡着了,
也是没见过这么能睡的人。
“喂?喂,赵未……”
叫她几声不应,穆渊懒得再唤,便吹熄了油灯,也闭上双目,酝酿睡意,
却未曾想这一夜,竟有些失眠。
他凝神良久,思绪纷乱,禁不住侧目看向身旁的人,忆着过去的事——
赵氏乃将帅世家,赵未然的父亲赵子骞,是为前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深得先皇器重,
他犹记得自己十二岁生辰,那日在庭院,赵子骞那张大而粗粝的手掌摸着他的脑袋对父皇说:
“皇上,微臣瞧这孩子根骨奇绝,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教他跟了微臣,不出五年定能大有所成,到那时,他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战场上一匹骁勇无畏,所向披靡的狼!”
他气势汹汹说完一通,却遭袁副将一顿挖苦,
“得了吧大帅,谁不知道您老人家训人那一套,可谓惨无人道,六亲不认!弟兄们这皮糙肉厚的都受不住,小皇子金身玉体,怎么吃得消啊?”
周遭刹时哄笑起来,赵子骞身在军营是最严厉的统帅,私底下却是豪迈不记仇的性子,他也不恼,指着那副将鼻子笑道:
“去去,瞎说什么,少在这儿坏我老赵名声!再嚼舌根晚膳别吃了,去校场给我罚跑五十圈!”
打小穆渊就听闻这位赵大帅的威名,一代悍将,他麾下的踏雪营精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十多年边境无异族外敌敢犯。
赵子骞这般英烈的性子,带出的兵将断然不会有差,他手下之人,就连军营里做饭的厨子都是碧血丹心的血性男儿,骨子里带着永不屈从的狠劲。
之后遇见三皇子,赵将军依旧坑蒙拐骗似的不依不饶,
“小子,你真不跟我?”
说着一掌拍在穆渊背上,他掌心的力道重而厚,后者只觉后背一麻,琵琶骨差点给震裂,听他又直言不讳道:
“男子汉大丈夫,为国抛头洒血是这辈子最大的殊荣,可别学宫中勾心斗角的小人做派,那不是君子,是蛆虫,呸!我老赵啐口唾沫都嫌多!”
“行了大帅,你就别坑人家了,”袁副将笑嘻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