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匾额上“忠烈世家”四字乃是先帝御笔亲书;眼前那一排排灵位人名,无不是拜相封侯,死后还有赐予谥号,配享太庙。而自己,作为萧家这一脉独子,身残不治,上不能上阵杀敌,报效国家;下不能光耀门楣,庇护百姓。即便跪在此地,也不过为祖宗蒙羞罢了。
正想着,长风不禁失笑,胸口阵痛袭来,他双手撑着地面,头垂了下去。
“唔……”
“看来,病已入五脏六腑。”
闻声,长风透过余光看到了来人,那人步子极轻,他方才并未察觉:
“是你……”
辰霜仍是一席白衣,纤尘不染,在祠堂两旁的烛影照影间,犹如身处烟霞之中,飘然出尘。
“令尊已准我为你医治。”辰霜缓步行至他身侧,俯身抓住他垂下去的手腕,正握住了脉搏,却被长风强行抽出了手。
“服下此丹。可缓解胸痛之症。”辰霜诊脉被中断,但也不恼,只是收手向背,并未再继续,而是从怀袖中掏出一釉青的小瓶,递予了他。
长风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因疼痛握紧了拳头,快要支撑不下去,便勉强挤出一句“多谢”,从药瓶中倒出一颗药丸随即服下。
不过片刻,长风感到疼痛渐消,呼吸顺畅了不少。辰霜见他面色已有血气,将那药瓶放在地上。
“以后若有不适,可服用此药缓解。但每日至多服用一次,不可贪多。”
长风不语,心念一动,缓缓从胸怀中掏出一颗普普通通的乌色药丸,像是诉说一件心爱之物:
“我曾有一位旧时挚友,也曾赠我药,名为草乌丸。辰霜你可见过?”
长风看着药丸的眼神好像望着一件无上至宝。而辰霜只觉得堂内烛光晃眼得很。
那草乌确是她幼年在太医院习药所制,曾赠予了那误入她宫中的病弱少年,彼时不过想减缓他的病症,左不过扬汤止沸罢了。本以为他早已在发病时服用或者丢弃,未尝想竟还在他手中。
“闻所未闻。”她心底分明起了一丝波澜,却仍是明无表情地从他手中取走药丸,捏在手心,“草乌有毒,久之成瘾,不可服食。”
掌心施力,药丸粉碎,渐渐化为粉末散落在地上。
“你……”长风还跪在地上,来不及反应,猛地飞身去夺,却只扑到满堂四散的风,灭了几盏摇曳不定的烛火。
一夕执念随着那药末在光影交错之间消散得无影无踪,长风眼里的光也渐渐熄灭,眼眶布满深红血丝,死死盯着辰霜,道:
“这是为何?”长风语罢只觉胸口炸裂,气血急行,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辰霜见他如此问,淡漠不语,绕至他身后的灵位前,将指尖残留的粉末弹入供奉的香炉,没在了那炉里湮灭多时的死灰之中。
“如此甚妙。”她淡淡出言,随即半蹲下来,望着地面上暗红的血,又以食指蘸了点,凑近端详了片刻,道:
“毒血已清了小部分,明日可再试逼之。”
许是感受到了少年投来的憎恶目光,辰霜说完便背着手离开了萧氏祠堂,独留下堂内那人暗自神伤。
树欲静而风不止。夜间起风了,飞扬的发带拂过她背在身后紧紧攥着的双手,仿佛在替她轻诉:
当日你未前来,那么前尘往事,都散了吧。散了才好。 。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