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辰霜曾为他彻日彻夜翻阅医术,通宵达旦熬制草药,心口如撕裂一般疼痛。她如此医者仁心,怎可被这些刁民如此对待!
他又忆及,在宁州,他身陷囹圄,蒙受不白之冤,满腔屈辱和愤恨,也是辰霜力排众议,扭转局势,为她直面那群毫无道义的小人。
他想着想着,随即拔出腰间配剑,直指着人群,怒不可遏斥道:
“你们倒好,将她绑来献祭那从未灵验的山神。你们不信她至高至纯的医道,却要仰仗那虚无缥缈的神明。如此可笑,若不速速道来她所在,我欲杀之而后快!”
罔山之上,只剩长风一人的怒吼声久久回荡在群峰之间。
他见众人只是跪拜,无人应答,便冷笑着向前,一把抓住头排跪着的的老汉,缓缓将他提起至双脚悬空。接着,便毫不犹豫一剑又一剑地刺中他的心脏。
喷涌而出的鲜血霎时飞溅了他一身羽白长衫,血迹斑驳,衣上纹绣的一双白鹤像是立在血泊之中。
自长风少时执剑始,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是杀得最为心痛却最为畅快的一次。
“你们一个不说,我便多杀一人。”长风缓缓抹去脸上溅到的血。山间狂风呼啸而过,他墨发飞扬,周身立在阴翳之中却像是雕塑一般静止,这张一向俊美无双的脸在暗夜中是从未有过的可怖。
他死死盯着底下纹丝不动的人山,一字一句地说道:
“今日,她若是死了,我便要杀光你们所有人,给她陪葬。”
宁远上前抓住长风执剑的手,望着眼前状若疯魔的少年,大声道:
“长风!他们都是无辜之人,杀他们作甚?”
长风冷眼相看,神情似笑非笑,像是没听清,末了,却缓缓吐出一句:
“无辜?他们受蓼木祭司蛊惑指示,意欲杀害一心要救他们的辰霜,算是无辜?难道,愚昧就等于无辜吗”
宁远闻言,如被雷劈中一般愣住了半响,渐渐松开手,隐忍不发地回头,只是独自在山间继续寻着辰霜的踪迹。他心下明白,不找到辰霜,长风定不会终止杀戮。
杀到第三个人的时候,那是个穿着粗布麻衣的青年男子,面对阎罗杀神一般的长风和他那把周身通红有如血祭的长剑,他浑身发抖摇着头,“别,别杀我。她,她在……”接着,他的手颤颤巍巍指向祭台背后的那处幽暗之所。
宁远闻此,一下子冲向那处,长风随即紧跟着他身后。
“长风!”宁远招手将长风引至祭台背后,指着烈火中的一处浓烟滚滚的洞口说道,“他们定是将她关在山神洞中,山洞外围火太大了而且越烧越旺,我们进不去的!我们去引山下的水先来灭火……”
“来不及了。”长风打断他的话。还未等宁远反应过来,只见长风高举起大氅一甩,包裹住全身,只身冲进了烈火环绕的漆黑山洞,如同一阵赤炎之风飘过不见踪影。
“他疯了。”宁远喃喃道。
树影婆娑间,鬼面之人静静看着这场屠戮,她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却又怕惊扰这一场绝世好戏。
那个所谓的河西神医,竟敢在医馆搬弄是非,还四处探查找到了那特制的“神药”,若是被她发现此药端倪,便是坏了大事……
如此,必是留不得了,今夜,必是要将她烧得灰都不剩。
“祭司大人,汤家坟的竺草全部被毁掉了。”手下人慌张前来禀告,“而且,有人硬闯太守府。”
她脸色骤变,压低声音吩咐道:
“来人,将山神洞口的火再烧得旺一些。是他自己要寻死路的,可别说我不念旧情。走,我们先回城。”
辰霜被浓烟呛醒。
她缓缓睁开眼,见外面火光冲天,投影在洞内的岩壁上,如同魑魅魍魉,群魔乱舞。
环视四周,此刻,她四肢被缚于在四座神像正中,动弹不得。那山神群像或缺面或断手,张牙舞爪,怒目而视,在猩红烈火映衬下显得嗜血弑杀,不似神明,倒像是恶鬼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