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轮到我了。”语罢他望向天璇,眼中流露的零星光芒令人动容:
“大道无形,浮生多艰,你我机缘在此,还望日后好好照顾都督。”
“你是说,李熙潮?”天璇追问道,“等等,你,他……”
听到李熙潮这个名字,玉衡灰暗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捉摸不清的笑意,他凝视着密不透风的牢墙,好似目光可以穿透坚壁,望见那月下的久违之人。
“都督自少时上位,常觉杀戮过重,常与我论道修法,以正心性。彼时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只可惜,天命难违,殊途不归。”
说着,他握紧药瓶,面露黯然之色。随即跪在地上,张开双手触地,对天璇行了一大拜。天璇也忙不迭跪在铁栏前,与他一同对拜回礼。
“多谢阁主和姑娘成全。今日,我已修得我心中之道,无甚可悔。唯独,愧对师门,生死难安。”
他猛地将药瓶一饮而尽,最后抬头望了一眼天璇,脸上似是有一缕如释重负一般的笑意。
很快,那笑意便凝固在他唇角,他双手僵直,身体不再动弹。毒性发作竟如此之速,令天璇始料未及。她还想问清他方才话中之意,却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倒地而亡。踯躅间,鼻内那股松间之香也随着主人身殒而幽幽散去,难觅其踪。
天璇回过神来,这任务完成之快得令她觉得不可思议,却觉得胸口堵了一块什么东西一般难受。玉衡临终前的言语,令她对李熙潮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不知,玉衡子口中所言的“前事”和“愧对师门”究竟所谓何事?
此刻的她并不知晓,这越发深刻的好奇心不过是命运埋下的伏笔罢了。
回味之后,她又细思着,便给这片牢房中所有犯人饮水中都投了毒。
如此,便是万无一失了。
李熙潮一身风尘回到灵州,直奔回府。
先去了魏江房内,只见到沉睡中的魏江,心中一紧,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
“她人呢?”
“小神医,去了地牢……”下人们自然知道小侯爷指的是谁,哆哆嗦嗦地指了她的去处。
李熙潮挑了挑眉,阴沉着一张脸快步向地牢走去。
看守地牢入口的几个狱卒见是都督前来,跪在地上行礼。
“她是怎么进去的?”李熙潮并未低头看他们,也没让他们起身,他的语调并未有异,跪地的狱卒却深感阵阵寒意。
“她拿着魏将军的令牌,我,我们不敢拦着……”
闻言,李熙潮不语,径直走向地牢深处。在旁一直跟着的谢遥甚少见过小侯爷如此难看的神色,拍了几下狱卒的脑袋,低声斥道:
“真是好大的胆子。”
谢遥虽在宁州听小侯爷说起过这位为了治疗魏江的急症而请来的小神医,但来路不明之人他一向心怀芥蒂,可不要像那人一样对小侯爷不利才追悔莫及。如此一想,他目色渐沉,紧跟着小侯爷进了地牢。
随着李熙潮进入地牢,牢内的照明火台被一盏一盏依次点亮。本来黑暗无比的地牢主道一下子亮堂起来。
李熙潮一眼便看到地上倚在墙根而坐的少女。虽只得一背影,可见一身宽大的男人衣袍不怎么合身,只能将腰带系得紧紧的才不至于掉落。他骤然忆起那日在灵州城内废屋内,他硬着头皮为她束衣时那脸红心跳的场面。
身侧谢遥的两声干咳将他拉回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