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筝沉着小脸,皱眉苦思了一阵儿:“我也说不出来,总之是变了,像个大人一样了。”
宗不器因云筝的话,陷入了沉思。
曾经那个满腔恨意和绝望的小童,在佛香缭绕、岁序悠然的长秋寺中,逐渐懂得了很多道理,也因为云筝的陪伴,心底重新有了暖意。
也许真如云筝所说,他变了。
他曾在溯洄阁中看过数百本经卷典籍,最喜欢大启文化中的四个字:守拙,藏锋。
痛失至亲之人的血债,总有一日,他会向欠债之人讨还。
但在羽翼丰满之前,他也想有尽可能多的时日,和新的家人共享尘世之欢。
马车辘辘,经过了瑞贞门,进入上京内城。
街市上鱼行酒肆鳞次栉比,摊贩行人往来不绝。
此刻已近饭时,云筝带宗不器下车去了仙客来,这是都城中最大的食肆,两人在二楼临街的一张桌旁刚坐稳,忽听身后有人喊“云筝妹妹”,转头一看,是奚东流和采薇。
“采薇姐姐!”
采薇兄妹二人也是来用饭的,四人便拼在了一桌。
奚东流见到宗不器,便兴冲冲地缠着他跟自己比武。四人正闲话间,楼下忽然传来吵闹声,转头望去,只见一男子突然将上衣剥下,当街坦胸露腹。
宗不器忙伸手将云筝的双眼捂住,采薇也吓得闭上了眼。
“哥哥!”云筝双手齐齐用劲儿,试图将宗不器的手扒开,“发生何事?我想看!”
那男子胸腹上画着一骷髅,手举状书,凄声大喊道:“某乃交州文川郡踏莎书院学子陈文中,状告交州知州苏蒹巧取豪夺、广蓄私产,曲意逢迎、生活糜烂,荒废州政、至民怨沸腾,又为公田赋之事,将无辜百姓打死,其罪罄竹难书,却因权贵荫蔽而横行无忌。我大启如今恩倖持权、贪饕得志,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万盛之国亡于奸邪,望陛下诛奸佞、察民生,莫寒了天下百姓之心啊!”
路人将他围在中间,指指点点,街边酒楼茶肆也是纷纷议论。
男子又将状书喊了两遍,忽有两个巡街吏持枪前来,将人捉走,那陈文中被拽得踉踉跄跄,却仍然声嘶力竭地喊冤。
路人见无热闹可瞧,便也渐渐散了。
宗不器将手从云筝的眼睛上挪开,云筝生气地瞪着他:“哥哥!我什么都没看到!”瞪完又一拍桌子娇斥,“这苏蒹是何人,如此可恨,竟没人治得了他吗!”
“妹妹!”采薇大惊失色,忙捂住了她的嘴。转头四顾,看无人注意这里,才又小声对云筝道,“我听闻苏蒹是当朝太尉邹泉之婿,是么哥哥?”
奚东流点了点头,也是一脸愤愤:“小爷就见不得为官不正、欺压百姓之人!若叫小爷遇见他,定将他捅上几个血窟窿!”
采薇听得心惊肉跳,又去扯奚东流的胳膊。
宗不器一直没说话,似乎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突然道:“陈文中当街喊冤,必是衙门一道行不通。若被带走,恐怕凶多吉少。”
云筝眉头蹙起,抓住宗不器的胳膊,伏低身子悄声道:“哥哥,我们去将他救下吧!”
奚东流眼睛霎时亮起,看着云筝:“如何救?”
云筝拿恳求的小眼神望着宗不器,等他同意。
宗不器瞥了她一眼,眸中染上一丝无奈,片刻后起身:“走吧。”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