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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逢雨扪心自问,叫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自己没有半分讽刺的意思——玺泰董事长的外孙,可不就是大少爷吗。
非要说有什么小心思,她也只是想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再远一点而已。
但有时候,心里想的是这么回事,说出口,就成了另一回事。一声“陈大少爷”,经由空气,再传入耳中,不知怎的,居然平白多了一丝不可言说的酸气。
像井底之蛙,忽然发现,那只鸟所来自的天空,是那样辽阔、遥远。
梁逢雨也意识到了,一言不发,踩在长椅边缘的脚“唰”一下放下,趿进拖鞋,就这么站起来,一副撞上他也不管的架势。
两人要真撞一块儿,吃亏的只能是她,陈清霁只得往边上侧了下,与此同时,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干嘛,”梁逢雨盯着他的手,“耍流氓啊。”
这话说出口,有一瞬间,自己都不太好意思,毕竟,之前她才是耍得比较多的那个。陈清霁大概也是想到了,几不可查地扯了下唇角,但很快敛住。
他看着她,低声开口。
“我那天,是被我外公从医院带走的,之后他让保镖守门,我没能回来。”
不想让她知道的一面,真剖开了给她,好像也没那么难,或许是因为,再藏着掖着,两个人可能就真没以后了。
怕一松手人就走了,陈清霁就这么拽着她,把这三天的经历浓缩成几句话,讲给她听。
黄昏即将过去,夕阳榨出了所有余热,酿成一勺上好的柑桔蜜,浓稠又灿烂,从树梢间倒下来,交错地落在少年少女的身上。
晒得人发烫,心口也发烫。
这之前,两个人不是没牵过手,在贺倘的镜头下,十指交扣,抑或他扣住她的手背,都有。
那个时候,心跳也像现在一样剧烈吗?好像要被点燃一样的感觉。
梁逢雨想不起来了,也没搭腔,唇角仍然抿直,一副不买账的样子,陈清霁拽她的力道很松,她轻轻一动,就挣脱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目光在空中交汇。
少年站在对面,目光落在她身上,专注、坦诚,又带着不藏不掩的歉意,仿佛在说,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能说。
和平时那个冷淡、游刃有余的样子,有了明显分别。
倒是梁逢雨先移开视线,低头,踢了下路边一块小碎石,片刻后,抬眼看他,开了口,“余老太太情况很严重吗?”
以为她会问倪老爷子的事,不想却是余老太太,陈清霁稍愣了下,道,“有个骨肿瘤手术要做,不过她基础病多,恢复起来也比较吃力。”
“哦。”梁逢雨点点头。
“等回北越,你要去看看她吗?”陈清霁问。
她不置可否,“再说吧。”
又不说话了。
梁逢雨个子有165,本身是干净自然、稍带一点英气的长相,因为平时爱笑,笑起来眼神又带点儿媚,所以,总给人一种好脾气的清甜少女感。
但像这会儿,刻意带了点儿距离感看人时,就写满了冷淡,像是连一个标点符号不想和他说。陈清霁拿不准她气到了个什么程度,但显然不能就这样站着,正要说话,旁边有个小贩,骑了辆冰淇淋三轮车,恰好从这里经过。
车轮碌碌滚过石子路,震得红白色条纹篷布一抖一晃,支架上挂了一只小黄鸭,跟着车子晃动。
梁逢雨其实是让那只鸭子吸引住了,丑萌丑萌的,视线跟着走了下,却听陈清霁问了句,“要吃冰淇淋吗?”
热风卷着夕阳,从两人中间扑过,少年嗓音轻低,无形之中,带上了点哄的语气。
“不要。”梁逢雨说。
但小贩显然很会做生意,不等她回答就停了下来,这会儿不折不挠,热情地拉开冰柜门,“小姑娘!尝一下嘛!我们这里的冰淇淋,都是原汁原味,水果做的!和别的地方可不一样!”
门一开,冷气扑面渗上来,令夏日黄昏瞬间降温,沁人心脾的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