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列看完,轻轻地把信放在桌上,司马衍问:“小六子,你怎么看这封信?”
陈列边琢磨着边说:“陛下,臣看石琨是真心有意归降,听说石赵原太子石邃死后,石宣被立为太子处理日常朝政,但石虎又宠爱第五子石韬,偏偏这俩人都是生性残酷暴虐,其他那些儿子也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而石琨本是庶出,夹在这些如狼似虎的兄弟中受尽窝囊气,来信想归顺也属正常。”
“嗯,分析的不错,不过朕是这样想的,这事就不要让庾冰知道了,由你给他回信,可以略略代表朕的意思。”司马衍点头赞许的望着陈列说。
“臣遵旨,石琨来降,也正说明我大晋国祚昌隆、四海升平,陛下锐意图治、任用贤臣,堪比尧舜禹汤,威名远播、雄才大略……”
“行了行了,别拍了,干正事,开始写吧。”司马衍打断陈列的话,站起身来到宽大书案前。“朕说你写。”
“是。”陈列答应着,赶忙铺好宣纸,拿起毛笔蘸上墨汁,抬眼望着司马衍。
司马衍负手而立,望向窗外,缓缓地说:“石琨将军,我是大晋给事黄门侍郎陈列,你的两个来使偶然被我遇到,搜出来信直接呈给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对你的忠义之心和报国之意颇为嘉许,你身在虎穴狼窝居然能出污泥而不染,陛下对你的品行也是夸赞有加,陛下命你以后有事可以由我代为转呈。在将来北伐之时,望你能不畏艰险,戴罪立功,忠心报国,定当重赏!”
打发走了长相奇形怪状的张罴、张狈二人,陈列回到家里已是下午。父母都不在,想是去隔壁老褚家了,回到自己卧室躺下。陈列补充脑洞,今天一幕幕过电影,现实中的爸爸曾经三番五次的告诫,遇事要集中精力,玩的时候使劲玩,学习的时候就集中精力学习,不能玩的时候想着学习,学的时候想着玩,这样,时间全部荒废。
于是,庾冰的冰冷,何充的和蔼,司马岳的愤怒,司马衍的无奈,都涌入了脑海,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睁开双眼,看着床头有一张脸渐渐清晰,啊?母亲!陈列看着母亲的关切的盯着自己,忙坐起来,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列儿,今天很累吧。”
“没事,母亲。”
“该去吃饭了,下午我和你父亲去了老褚家,对于褚小姐的婚事,看起来老褚还是恼火。”
“母亲,是皇帝陛下答应我的嘛。”
“我知道,哈哈,褚小姐和褚夫人倒是挺高兴的。先去吃饭吧。”
陈列跟在母亲的后面去了中堂。
父亲已经坐在那里看书,见陈列进来,陈眕跟前面站着的小翠说:“开饭吧。”
食不言寝不语,陈列默默地啃着猪蹄儿,油溢四溅,正吃的高兴,陈贵从外面跑了进来,来到中堂,躬身对陈眕说:“牛公公到了,老爷。”
“哦?快请进!”陈眕说罢赶紧立起身来,快步往外走,走到中院,迎面遇到牛公公,赶忙施礼。
牛公公依旧是笑呵呵的抓住陈眕的手说:“广陵公不须多礼,快接圣旨吧。”
“好的,有劳公公了,用过晚膳没有?”陈眕边走边说。
“用过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中堂。
陈贵已经带人把饭桌挪开,摆上香案,点燃香,陈列垂手而立旁边。牛公公也不看陈列,径直来到香案前,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圣旨,大声朗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广陵公陈眕、给事黄门侍郎陈列听旨。”
“臣听旨。”陈眕、陈列跪倒在香案前。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给事黄门侍郎任职以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屡为朕分忧,经中书监推荐,擢升陈列为北中郎将,邾城太守,金溪县男,假节,三日后,校军场点精兵一千,即刻赴任!赏广陵公绸缎十匹,金一千两,钦此!”
“臣陈眕”
“臣陈列”
“谢主隆恩!”
牛公公收回一脸肃穆,满脸堆笑的走到香案前搀起陈眕,陈列也跟着站起来。
只见陈眕脸色灰暗,这邾城,不是去送死吗?我大晋第一名将毛宝不就是死在了那里。
牛公公仿佛看出了陈眕的心事,劝慰道:“广陵公,邾城地方是不大好,但令郎升到了四品,还有县男封爵,假节,这是跳跃晋升。”
“唉,只怕是有去无回啊!”陈眕仰天长叹!
(两晋的爵位非常繁琐,共分了十八级,男爵列第五级,有食邑,有世袭,只不过是依次后代递减。)
(节:就是代表皇帝亲临,皇上很忙,不能全国各地视察,所以皇帝委派的人都赐予权利,比如假节:平时没有处置人的权利,战时可以杀违反军令的人;持节:平时可以杀无官职之人,战时可以杀两千石以下的官员;使持节:平时战时皆可杀两千石以下的官员;假节钺或者假黄钺:可以杀前面三人已经他们之下的人。)
书房,陈眕脸色凝重,心事重重。而陈列倒是满不在乎,前几天在御书房司马衍形同托孤的话一直萦绕在脑海中,这个历经苦难而且身体不好的同学对自己如此看重,陈列的就此埋下了一颗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赤胆报国就在此时嘛,既然答应了司马衍,就一定为他建造一个属于他的地盘和雄兵!
陈眕是个打过仗的人,深知作为一个全军统帅,在防守、作战、行军、粮草、辎重……方方面面都要做到统筹全局,可眼前这个还没长胡子的小菜鸟……
“不行,我要进宫面圣,请皇上务必收回成命,你现在就外出带兵打仗,有点太早了。”陈眕下定了决心,眉头紧锁道。
八仙桌另一面坐着的苗薇已经哭上了,抽泣道:“列儿,你不能去,我就你这一个儿子……那是江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