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报说:“可不,它从来没听错过镇北将军的脚步声。”
往常陈列回府,如果没骑马,总要先去看看紫骅骝,今天实在是太忙了。
良久,他对三人说:“你们也去休息吧,这紫骅骝养的甚好!”
说罢,翻身上马,提着大刀,催马出了府门,汇合门口的祝逐、段氏四侍卫,向北城门奔去。
来到城上,已是亥时末,风似乎小了一些,石赵大营火势已扑灭,空气弥漫着刺鼻的焦味,就像是农村在冬季前收割后的烧庄稼残余一般。
陈列被呛的咳了好几声,用手捂住鼻孔,一改在府衙的温和,厉声道:“祝逐,你守西门,段一段寸守东门,段丹段心守南门,不得懈怠!”
几个人领命跨上战马各自去了。
陈列俯瞰城外,明天是怎样的形势?李农倾力进攻,孤注一掷?或者是因粮不足,知难而退?战场上越是惺惺相惜的对手,越是捉摸不透,越是影响判断力,倒不如像是仇敌一般的厮杀更能了解对手,上将军,只有在敌人愤怒的时候才能发现弱点和战机!
翌日晨,鸡叫三遍,东方鱼白,陈列坐在城楼门前台阶上,一夜未合眼。
同样,石赵大营中的李农也是一夜未眠,扑灭火势,逯明的死,尤其是粮草殆尽令他有些焦躁不安,屏退左右后,他坐在大帐中陷入沉思……
明天拼死一搏,不克,再行退回信安是上策。
继续围困,等待支援,是中策。
马上撤围,回到信安,是下策。
思忖间,只听帐帘挑开,走进一人。
李农不禁皱眉,多年戎马生涯,他养成了一个独立思考的习惯,不愿任何人打扰,定睛望去,是他的心腹大将,征西将军张良。
跟西汉第一谋臣张良一个名字,但他真的就像那个张良一样,多年来为李农效力于鞍前马后,独当一面且足智多谋,从未让他失望过。
“来,张将军,过来坐。”李农温言道。
“征东将军可有何打算?”张良开门见山道。
“我想明天全力进攻一次,成则攻破邾城,今晚如果不是那把火,敌势已衰;不成,我们明晚就撤回信安。”李农也是开诚布公。
“不可,末将认为不能再攻。”
“哦?那我们连夜奏禀天王,请求增援?”
“更不可!”
“那以你之意是今晚就撤吗?”李农攒眉,在双目之中刻出深深的川字纹。
“今晚末将看见邾城噩梦回来了。”
“哦?果然是他!”
“是他,我确定,他就从我身旁跑过去的,再说以太保的身手,大晋还有第二人能取他性命吗?”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征东将军,我大赵虽然是掌控中原,但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太子、亲王们争权日趋激烈,而辽东鲜卑屡败我军,凉州坚如磐石,我们该是自己打算一下的时候了。”张良手捋胡须,缓缓分析道。
“可天王对我一直器重,我不忍辜负他的希望,就这样放过邾城。”
“将军!你看看冠军大将军(蒲洪),征西大将军(姚弋仲),甚至领军将军(王朗),都在自保实力,他们看的比我们还远!”
李农猛然醒悟,自己能在羯人朝廷里存活至今,除了凭自己的本领之外,百分之七十的原因是自己有自己的乞活军啊。
“孝义(张良的字),我们该如何是好?”李农急切地问。
“明天派人跟陈列秘密接触,求十日粮草,约定再围十日就撤兵,这样既能在天王面前交差,又能保存实力,您看……”
“妙啊,孝义,就依你!”李农一拍桌案站了起来。
忽的他又有些失落道:“我一代名将,传出去也太……”
“老子曰:保全,使完整不缺,两全其美也。”张良缓缓道。
大体意思是,无论什么事情,都是具有矛盾的对立面,如果处事双方各退一步,那么事情就会保全,结果将是两全其美。
未待李农说话,张良又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意思是顺势而为,才能像流水一样在自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一直东流汇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