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荣仍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倘若事情败露,我充其量戏是一个被蒙在鼓里提供交易场地的好心人而已。要说你不是主谋,谁会相信?”
他声音徐徐,不轻不重,却刚好有威慑的份量,“顾言,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顾言强忍痛楚起身,快步走到朱荣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掌掴在朱荣脸上。朱荣抬腿就是一脚,正好踹在她肚子上。她没个防备,也没想到朱荣会踹她,脚下一个打趄,直接从门前台阶滚下去。
她几乎痛得没了知觉,想要求救,却见男人不留情面地转身,门在眼前重重关上。寒意透骨的夜色中,她仰面倒在地砖上,耳边不断回响男人的唾弃:“上赶着来分一杯羹的蛆虫,真恶心。”
顾言死死咬着唇,一丝血腥逐渐在口腔蔓延开来。
第二天洛文文召开紧急高管会议,会后人事挨个找人谈话,先关切似的问及生活现状、工作压力云云,初步核实后表示有匿名信向公司内部举报,有人涉嫌非法交易,情节严重。上头铁了心严查到底,人事一个个问近期有没有相关可疑人员,有没有可疑行为或是线索,内部检举有功的话,会给予奖励。
一二三组的组长也相继被约谈,徐清是第一个,廖亦凡第二个,顾言排在最后。约莫半个小时,徐清结束了对话,廖亦凡的时间也差不多,只顾言当场就和人事吵了起来,甚至动起手,闹得整栋楼都来围观,后来被叫到顶楼去。
洛文文亲自出面和顾言长谈了三个小时,顾言回到办公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写字楼里一片漆黑。她浑身都痛,扶着墙壁,双脚虚浮走在长长的通道上。
这条通道她每天都走,可以一眼将一二三组格子间的情况尽收眼底,在通道的尽头是只有总监才有的独立办公室,那是她挣了很多年才挣到的体面,可今天这条通道似乎格外长,长到她几乎再多走一步都难。
忽然脚下一软,高跟鞋卡住脚脖子,咯噔一声,她倒吸一口凉气,忍着嘶吼的冲动把鞋子脱了下来,骂道:“连你也跟我作对是不是?”
说完她把鞋子用力地扔了出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连续两天没有水米下肚,昨天下半夜才回到家,本来想请假,接到通知今天务必全员到场,一早强忍着浑身酸痛来到公司,被人事连三追问时,那根软掉的弦重又绷了起来,她自认回答滴水不漏,也还是没想明白,怎么就失控动手了?
是太累了还是太痛了?
她想不出答案,脑袋也嗡嗡作痛,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只一动不动伏在地上流眼泪。
不知哭了多久,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她慢慢止住抽噎,抬头看向来人:“你怎么还没走?”
“我回来拿东西。”徐清说。
顾言笑了:“你回来得真巧。”
徐清不置可否,弯腰把纸巾递给她,问她脚有没有扭伤。顾言拍开她的手,绷着脸说:“我不用你假好心,你明明就是在等着看我笑话。我问你,是不是你举报的我?”
“严格来说我举报的是做贼心虚的那个鬼,不过从你的反应来看,我已经有了答案。”
“你诈我?”
“你和朱荣来往几年了?你觉得洛文文托关系去查的话,你的资产和这些年的汇款记录经得起查吗?”徐清不和她废话,“不管你做了什么,自首吧。”
“你开什么玩笑?”顾言拂开脸上的头发,“你有证据就报警抓我,没有证据别耽误我时间。”
顾言一边说着,咬牙爬了起来,踮着脚尖捡回鞋子,拿上包从徐清身旁走过。
徐清跟在她后面,说道:“不管杀猪盘还是赝品交易,都是一场骗局,多少人在这个骗局里家破人亡,顾言,对你先生的死,你当真没有一点愧疚吗?”
“你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你的!”顾言猛一停步,像是被踩到痛脚,眼睛瞬间红了,“他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窝囊废一个!遇到点事除了喝酒还是喝酒,喝死他不是早晚的事?那个家一直是我撑着,钱是我赚的,我赔了又怎么样?”
她盯着徐清,一个字一个字说,“我没有对不起他,他的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长长的通道里,高跟鞋声音又尖又锐。徐清说:“如果不是出于愧疚,那你为什么每年忌日都去看他?”
“你调查我?
“这些年你常住酒店,很少一个人在家里过夜,是害怕还是心虚?”
“我不想听你废话!”
顾言扭头就走,徐清看她走得急,加快脚步追上去,将她拦在电梯口:“顾言,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电梯镜面映照出两道身影,一个身姿挺拔,一个畏畏缩缩。顾言知道一个人的精气神和年龄、体态无关,她输的并不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