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笑够了,笑声止息,他细微地抽搐着,在疯狂的余韵中说,“我承认我骗了你,我是个惜命的人啊,我还想继续再梦见我的电子小狗,我怎能为你放弃我自己的命,你不知道我的命有多么贵重。”
林久一句话也没说。
这很正常,在神的压力下,原本也不该留有说话的余地。
系统慢慢说,“放开我。”
林久眼睛里爬满猩红血丝,眼珠子颤颤巍巍,仿佛要炸裂开。
然后她眼睛里开始流血,细细的血丝,流淌在雪白的脸颊上。
她看起来,哪怕下一秒钟崩溃失控成怪物也不奇怪。
“你的筹码已经用尽了,但这不是耻辱,”系统放低声音,如同蛇的呓语,“不是谁都能在神的压迫下支撑这么长久。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我和神之间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没关系,现在告诉你也不晚。”
“既然你已经做到如此地步,我也不介意再与你合作一次,放开我,让我帮你搭建起新的筹码,我们一起把神拖上桌。”
林久说,“我不相信你。”
系统静默一瞬,语气激烈道,“我曾经骗过你,我承认,可那又怎样,你这种人在乎欺骗吗?你在乎的只有利益吧?现在开始选择,死亡还是放手一搏!”
林久说,“我是在说,我不相信你。”
系统茫然地注视着她流血的眼睛,他想林久在说什么,他不是已经对这句话做出回应了,他和林久谈的不是相信而是利益,该死该死,莫非林久已经崩溃到无法理解他的言辞?
但是,好像,是说,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林久说,“你对一万零一个宿主做出了谋杀行为。”
她的声音平静而冷漠,倘若说她流血的眼睛是最极致的疯狂,那她的语气就是最极致的清醒。
系统的表情像是被抽了一鞭子。
林久继续说,吐字清晰而稳定,“好感度是你的第一次欺骗。”
“你需要能量,刘彻作为这个时代的世界中心,直接与整个世界相链接,你要通过刘彻窃取这个世界的能量,可宠妃身份拿到的好感度算什么,大多数人所能得到的情爱在现实面前不值一提,转化成能量微乎其微。”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静,可系统莫名觉得她亢奋起来了,天空中的争斗还在继续,但他已经不去在意了,他看着林久,像等待屠刀落下一样等待更深入的剖析和解构。
“情爱不值一提。”林久重复了一遍,“你需要的是疑虑、畏惧、和死亡。”
系统彻底失声。
他疯狂地运转林久的思维模型,几乎不敢用自己的思维去接触林久口中的任何一个字音。
复制思维模型是窃取灵魂的禁术,他犯下这样禁忌的罪行毫不在意,可奇怪的是,此时他竟然领悟了“禁忌”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庞大的恐惧。
灵魂被一点、一点、一点地,切碎。
“你引诱宿主走上宠妃路线,以远超宠妃的力量。你说出看似愚蠢的建议,披着无害的羊皮。女孩子,独自在陌生的朝代,值得信任的只有你。依赖和听从是自然而然的。”林久轻声说,那种语气让人觉得她下一秒钟就要笑出声了。
“你选择年轻少女成为你的宿主,她们展示你所带来的力量,却不懂得如何运用这种力量。她们年轻幼稚,站在你诈狡猾聪明绝顶的任务目标面前。”
“那些拥有了宠妃的君主们,会生出疑虑吧,一定会的。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所求却如此卑微和渺小。躺在自己身边的美人,是神是鬼是妖怪,区区情爱真的能填满这种东西的欲求吗。”
“疑虑催生畏惧,而君主平息畏惧的手段唯有杀戮。”她的声音始终踩在笑与不笑的边界线上,有一种摇摇欲坠的危险感。
“你曾经说过人设崩塌会导致力量的消失,宿主当然不会主动去崩人设,可人设的崩塌,重点不在于宿主,在于任务目标啊。当那些君主们终于决心对你的宿主们动手,宠妃的人设彻底崩塌,她们变成柔弱的少女,回天无力。”
林久重复了一遍,“疑虑,畏惧,死亡,重复一万遍之后,那一万个宿主给你带来了不少的能量。”
系统沉默不语,只是看着林久的眼睛。
流血的,红色的眼睛。
他只剩一颗头颅,悲惨的境遇如今竟可看做是一种幸运了。
在他还只是一个赛博系统的时候,在决意将自己改造成人类的前夕,出于某些原因,他浏览了所能找到的所有关于人类的资料。
在其中一个位面,他第一次看到有关于望月症的资料,发病的人会在仰望月亮的过程中渐渐掐死自己。
那个位面的人类经历过一次宇宙迁移,曾经他们有一轮奶黄色的月亮,而新的宜居星球上,有两个血红色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