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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老太太家的护工,今年五十多岁,原先是北地人,年轻时南下打工嫁在了这边,后来离婚也没走,找了家护理公司上班。
她人挺朴实,对这样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太太,处处悉心,该干的事从没偷工减料。
陈清霁跟她聊了聊,确定人不是对工资、或者别的哪里不满意,而是单纯的到了年纪,想家了。
也没办法,只得问她,能不能干到七月末,等新护工接手再走。
谈妥之后,陈清霁推开后院的门,就这么倚着门框,剥了颗薄荷糖含着,掏出手机,给远在美国的余老太太儿子打了个电话。
“没问题没问题,新护工是吧,还得给走的那位封个红包,这个我懂。小陈,钱的事你放心,按月都打我妈卡上,只会多不会少。就是这个新护工你得把把关,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顶着美国国籍的余先生在电话那头千叮咛,万嘱咐,端的是副大孝子的派头。
陈清霁心里挺想冷笑,但也懒得跟他废话,拿着手机时不时冷淡地“嗯”上一两声,视线落到不远处,院子荫凉里的石榴树下。
梁逢雨正在跟余老太太聊天,她也不讲究,就这么坐在树池上,两条长腿随意盘着,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颗小石榴。
她在讲道听途说的八卦趣闻,老太太这会也不知是清醒还是糊涂,反正很感兴趣,满脸皱纹都笑得荡开了。
火红色石榴花在两人头顶安静地燃烧着,风吹过,哗哗摇出一片鲜绿带红的颜色。更远处是几棵高大的梧桐树,夏天的光线如此明亮,几乎能听到满耳的蝉响。
陈清霁莫名心平气和了点,跟电话里说了句,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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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陪余老太太聊了会天,又吃了顿午饭,北方口味的豆角茄子焖面,味道不错,就是酱味儿重了点。
回去时,巷子的水泥路上,不知怎的多出了几颗大头钉,大概是谁不小心洒了一盒,但又没完全捡干净。
日头落地,一片炽白,不仔细根本看不见。
“走路看着点,地上有钉子。”陈清霁弯腰捡了几个,回头提醒了句。
“哦——”梁逢雨调子拖得很长,像是有哪里不满意,陈清霁的棒球帽给她大了点,松松罩着,时不时就要往一边歪去,她伸手扶了下,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出来,看他的眼神就不太对劲,“问个问题,双儿是谁?”
“什么?”
“刚才余奶奶说了,你好久没带小姑娘来看她,上次还是双儿,”梁逢雨心里确实有点醋溜溜,主要是感觉陈清霁的人设崩塌了,对她的那种特殊感也没了,“原来我不是第一个啊。”
有人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陈清霁下意识伸手把人往里拉了点,她还有点犯倔,都不怎么拉得动,眼神直勾勾看着他,又带点气,又带点委屈,但又没完全发作。
“老太太精神不正常,瞎说的你也信,”陈清霁示意她走里道,几分好笑地迈开长腿,“你再想想。”
想什么。老太太总不会空穴来风吧。
梁逢雨伸手扶了下帽檐,平时确实没见陈清霁跟哪个女生来往比较密,但她毕竟才认识他一个多月,高中他身边有些谁她又不知道。
要不只能等下回去问问谈双旺。
“谈双旺啊?”她猛的一下反应过来。
“啊,”陈清霁应了声,眼里笑意很明显,不知道是笑她,还是笑谈双旺被取了这么个昵称,“也是他自己作,非要骗老太太他是女孩。”
“他图什么啊?”梁逢雨真好奇了。
陈清霁脚步站定,眼神朝她手里的小石榴示意,“他有次秋天过来,想吃树上的石榴,老太太说这个只送女孩子,他就说自己也是,只不过头发短了点,个子高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