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日头热辣辣地晒着,旺盛的阳光从郁郁葱葱的林间叶隙照入这片原始人的群居地,从那简陋的茅草屋顶到粗糙的木栅栏,到长着杂草裸着沙石的土地上,形成了摇晃的光斑。这妹子,或者说赵明轩在彻底晕过去前,视野中一个接一个的原始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像围观什么稀奇物种似的,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聚集而来对她(他)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令赵明轩仿佛看到一部名为《BBC:探索非洲》的纪录片在朝他慢慢拉开了画卷。
再次跟着妹子悠悠醒转已是快傍晚了,赵明轩发现他躺在了个干草堆里,脚边就是个门,可见这屋子有多小,以及妹子身上的衣服被人换过了——如果这条聊胜于无的树叶草裙能被称作衣服的话,好的,它现在已经升级为了一块兽皮。
妹子,也就是他,身旁坐着一个裸女,全身上下就带了串种子做成的链子,手持一根骨针,在缝另一块兽皮。
裸女见她(他)醒了,试着与她搭话:“渴不渴?你要不要喝水?”
阿娃丽摇了摇头,从干草堆里起身:“我要走了。”
一下被裸女拦住了:“你不能走。”
将她按了回去,不由分说塞了一瓢水给她,看妹子不肯喝,又塞了两个果子给她,并掰开说:“吃。”
赵明轩瞄了眼,感觉是熟透了的无花果,空城计从妹子的胃里唱到了赵明轩心里,妹子没扛住辘辘饥肠,犹豫了下咬了口,果肉绵软清甜多汁,继而三口并作两口,没了。
赵明轩心道:没想到非洲的无花果这么好吃……回去后看看能不能搞一个也给肖少华尝尝。
裸女看妹子好歹把果子吃了,稍微松了口气,拉过她,跟她絮絮叨起来。
通过与对方交谈,赵明轩大概了解了这边的一些情况:
目前这个名为乌图族的部落还处于群婚制的阶段,加上尚未发展出靠谱的技术或办法来确认生下的娃爹是谁,所以现在族里的娃基本都只认妈,不认爹。对于这种用母系来确认血缘形成的氏族来说,一个氏族首领一旦生不出妹子,就等于这个氏族要瓦解了,断子绝孙了,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于是尽管现任的部落酋长是乌图族上一任老首领的娃,也就是那个拄着杖的老太太,按照他们现行的继承制,首领这个位置本来是没他份的,奈何他三个姐妹,两个难产挂了,一个外出被野兽吃了,这便轮到了他。而这位仁兄倒也不负机遇,通过交换物资,从隔壁部落换来了个妹子,只是这妹子咋说呢……才跟他干了两炮,就跟他部落里的另一个勇士干上了。先头说了,他们是个依靠母系结成的氏族,所以除了他妈生的他和他亲生兄弟,部落里其它的男子都属于外族的,依附于乌图族的杂姓。妹子这一搞,哇靠,又没法确定娃的爹能不能是他了。当然人妹子也很爽快,生不出你的娃,物资退你一半,喜滋滋地揣着她的娃回家了。
酋长见这样不成,又从外面抢了两个妹子,就是跟在那老太太身后的,搞了三个月不见肚子大,今儿个又抢了阿娃丽来。
裸女跟阿娃丽叽叽呱呱:“酋长真的很喜欢你呀,你看他打的这块大兽皮我要了好久他都不肯给我,你一来就给你了。为了庆祝你来,他去打大角了,大角特别难打,晚上我们就有肉可以吃了,你就别走了。”
因为妹子懵比,赵明轩也就跟着一起懵比,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大角”应该指的是羚羊或鹿之类,裸女自我介绍是酋长他妈的姐姐的女儿的娃,即甥外孙女,是备着酋长生不出娃,用她生的娃,可这关系略远了,妹子也忒小了,如果可以,首领一家还是想用自己生的娃继承这一姓。
赵明轩听了一耳朵原始人的家族史,正捋着呢,门外又来了个妹子,是早上跟在那老太太身后的,酋长的现任老婆之一,端了一木盆水,搁到阿娃丽跟前,对她说:“洗一洗。”
妹子一愣,然后脸就烧了起来,赵明轩体会着她的尴尬,险些笑喷,她们竟然以为这妹子的皮肤黑是植物汁液染上去的,洗一洗就能白了。
不过阿娃丽也没解释,沉默地低头掬水把她的脸和上身、手臂都抹了一遍。在她洗脸的时候,赵明轩注意到这妹子的皮肤黑归黑,五官长得挺不错,至少比这群原始人长得像人多的多了——
俗称对比产生美,赵明轩决定将这妹子称作“远古维纳斯”。
阿娃丽洗完后不说话,是以沉默又产生了美丽的误会,她们估计以为阿娃丽的染料洗不掉了,还安慰地抱了抱她,说她这样也挺好看。
赵明轩感受到这妹子心中的无语,以及不可避免地对这部落的人产生的一丝好感,外面就传来了喧哗。裸女说:“一定是酋长回来了!”
拽着阿娃丽开开心心往外跑,妹子没挣开,一兜头就撞见了早上掠她回来的那个野人男,脸都要绿了。结果人酋长还以为妹子是来迎接他的,十分高兴,直接就从肩头扛的兽肉里撕了一大块扔给她。
妹子才洗干净的手和脸被扑了一脸血和油腥,旁边的酋长大老婆怂恿她:“咬一口!好吃!”
那边的原始人们已燃起了篝火,热热闹闹地围成一圈跳起了舞。
而酋长大老婆怂恿归怂恿,见妹子不肯大啖生肉,也没有强迫,就领着她找了个空位让她烤肉,赵明轩用着阿娃丽的身体,盘腿坐在地上,手上持着串了兽肉的树枝,烤着火,不一会儿,火舌舔的肉表面滴了油,发出“嗞嗞”的声响,飘来了阵阵香气。
这边的夜晚降了温,所以挨着火堆坐也不会觉得太热,只是隔着摇曳的火光,映着那一张张晃动的笑脸,相似的深邃夜空,令赵明轩不由想起了一个多月前,他刚刚从光阴冢逃出,他们在回伊宁路上途经一小村落,肖少华请他吃烤全羊的情形。那会儿仿佛也是这般,烟熏火燎的夜晚,伴着当地人的载歌载舞。不同的是,那会儿肖少华就坐在他的身旁,身上披着他的军大衣,手里捧着一杯温烫的果酒,轻松自在地与他聊着天,没有任务,无关工作,说起他们学生时代的趣事、日常琐事,笑语调侃,时光美好得仿佛不像真实。
如果说因为思网所谓的“回答”,他穿到了这名为“阿娃丽”的非洲妹子身上,来接收她所经历的信息,那么肖少华会穿到了哪儿?会是那个方言翻译过来,与他那绰号相同含义的“酋长”身上么?
赵明轩恍惚抬起头,冷不丁对上那位酋长投来的目光——是一双野兽一样的眼睛,锐利、饥渴,虎视眈眈,使他所在的这身躯,妹子一下就打了个激灵。
也一下就打掉了他不期然升起的一点妄念。
赵明轩立时就清醒了。不可能的,他对自己道。
妹子带着他的意识调开了视线,尝了一口烤肉,外焦里嫩,透着新鲜血肉本身淡淡的腥咸,这下盐也省了,赵明轩随妹子小心翼翼看了一圈四周,压根也没啥人用调料,便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一大块,还是觉得饿,悄悄顺了一颗邻座裸女留下的无花果,才咬下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