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拙上了马车,神色索然。大车晃晃悠悠,他很快就睡了过去,仿佛一点也不担心前路命运。
车里另外三人不约而同,都有些奇怪。不管如何,至少苏拙豁达的态度,的确是很少有人能及。
一路平稳,走了七八日,马车一路向西北疾驰。这一日由晋宁渡过黄河,一直往西北走。越往前走,越显荒凉。更由于党项部族的进犯,千里无人烟,许多村庄都已空了,百姓携家带口,纷纷往南而逃。
几人下车休息时,每每能见到这样的情景,一时间都有些沉默。无我等人虽有雄心壮志,但真正见到战争的残酷,仍然触目惊心。无我双手合十,低头念经。
赵菱扶着风从归,转头看见苏拙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喃喃吟诗。细细一听,风格古朴,气韵悠然沧桑,赵菱并没有听过。
“垣墙皆顿擗,荆棘上参天。不见旧耆老,但睹新少年。侧足无行径,荒畴不复田。游子久不归,不识陌与阡。中野何萧条,千里无人烟……”
苏拙反反复复吟了这几句,又一言不发钻回了车里。赵菱头一回见到苏拙如此落寞,既奇怪又讶异。但不知怎的,这次她竟似乎能读得懂苏拙心中到底是为什么而怅惘。
一行人走走停停,小心地躲过了边境防线。这一日已经到了戈壁沙漠的边上,正好走进了一座小村庄。村庄里也不过十来户人家,但现在却显得有些萧条,显然因为战乱,所有人都已经逃离了此地。
不过村口却张着一面旗幡,上面写着大大的酒字。旗幡下面一间夯土大屋,依然敞着大门,隐隐可见屋里有人。
马车停在酒馆门口,车上几人却都没有下车。赵菱最先开口:“这里竟然会有一间酒馆!”
无我冷笑一声:“全村的人都逃难去了,这老板却还在这里开店。”
苏拙兴致不高,说道:“这里只怕不太平,咱们直接走吧!”
这时候酒馆里的人竟迎了出来,大声招呼道:“客官快进来歇歇脚吧!小店热好了酒,烧好了羊肉,就等客官了!”
风从归轻轻哼了一声,道:“就算是黑店,凭我们的手段,难道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走,进去看看!”
众人吃了几天干粮,舌头都快僵了。而且到了此地,朔风渐紧,早已又饿又冷。听了老板招呼声,即使知道有蹊跷,也难以忍受口腹之欲。
因此风从归决定进店,其他人也就没有再坚持。众人进屋,将整个酒馆都坐满了。那老板似乎没有料到有这么多人,一下子又惊又喜,将后院几个下人都叫出来招呼客人。
苏拙坐在长凳上,看那老板来端茶倒水的时候,始终佝偻着身子,头上戴着棉帽,将半张脸遮住了。
他微觉奇怪,趁那人上酒的时候,淡淡道:“这位老板,瞧你模样,似乎有些眼熟啊。咱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那人身子一震,哑着嗓子笑道:“客官说笑了,我常年在这荒野之地,哪里能认得各位中原来的俊杰?”
他说着话,为每个人都倒了酒,殷勤劝着众人喝酒。然而却没有人端起酒杯。其他人见无我、鬼隐不举杯,自然也不会端杯子。
那老板愣了愣,笑道:“各位客官是嫌小店的酒水不好么?怎么都不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