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的草场自有皇家专人看护,故而未及春季亦是芳草沁人。随手采撷一朵不知名小花,置鼻息间轻嗅,淡淡如薄纱般绵密的香气萦绕,非任何名贵香料可以比拟。
颜桃之早已换好骑装,那一身透亮的妃紫色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领了头看得较为顺眼的灰色马驹,她娴熟地翻身上马,腰侧淀墨深沉的流苏划出一道晨曦下紫丁香编织成的虹光。
“殿下带上江某一同可好?”若醇酒般醉人的声音响起,颜桃之低下头,迎上江浮碧的目光。
“江公子不是答应了帮本宫查阅帐册么?怎的还有空闲来策马?”惊讶过后是恼怒,颜桃之勒紧了缰绳,以防自己一个不小心让马蹄将这弱不禁风的书生给踩死。
江浮碧笑得更为迷人,“帐册已然阅好了。”
这么快?颜桃之皱眉,“本宫从帐里出来到马棚不过几柱香时辰,江公子何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处理好成堆的账目?”
“殿下若不信,可返回营帐查看。”会凌览山阁的事务经他打理多年,各门各路,他都能做到百无一漏。宫里的这些流水账,哪里能与之相较?
“罢了罢了。”颜桃之略有不耐,低首居高临下望他,声色略哑,“江公子,你应该很清楚本宫要的是什么。”
“殿下想要将婚期提前么?那在下这便向陛下说好了。”他不怕死地继续调侃,唇角微微弯上的莞弧带着几分戏谑。
“不识抬举!”双脚一瞪,灰白的良驹嘶鸣一声,她的衣袂洋洋洒洒地飘翘而起。
才几瞬,那一抹紫红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他眼中。
“所以,我这又是被丢下了么?”喃喃自语地嘀咕,他有些悻悻然地叹息。
今日狩猎,北冥璆亦在帝君的邀函人员之内,只不过他不知打哪听得嫡长公主也要来草场,只与帝君寒暄了数杯便告了辞。
颜桃之一路向林中寻去,她背上的弓仿若装饰,鹿兔走兽自她身旁穿过,她都恍若未见。
她在寻一个人。
北冥璆,北冥将军。
可无论怎么找,却还是找不见那人。或许那人故意躲着她,又或许她根本与他无缘,连见上一面都是奢侈。
等颜桃之回到营帐时颜暨已提早回了乾凤宫,武将里头也只剩张勤还在帐里。
颜桃之瞟了眼江浮碧,那人依旧白衣广袖,素华翩仙。明明是俊秀朗朗的雅客公子,但在她面前却是副死乞白赖的模样。
“殿下,这东西我家将军不肯收。”张勤看颜桃之进了营帐,扭扭捏捏地将一沓信拿出。
江浮碧虽饶有兴致地朝她抛笑,但转盯着张勤手里的书信却沉了眸光。
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
“他还说了什么?”颜桃之压根没心思管江浮碧。
“末将特意等着操练结束后再将东西交给将军,可不料却碰上了夫人……”张勤本就不善言辞,更何况江浮碧还在场,这等皇家奇葩丑事他也不好说呀。
伸手挠挠后脑勺,他哽结没了下文。
颜桃之轻咳了声,掩饰尴尬,“然后呢?继续说下去。”
“然后……”一咬牙,张勤匆匆急急地说道:“然后夫人很生气,想要将信件给撕毁,然后将军说不可开罪殿下,然后夫人哭倒在将军怀里,然后将军跟夫人……”
“够了!”重重拍案,颜桃之喊道。
秦艽猫手猫脚走到张勤身边,“张副将,您快回去罢。”
张勤点点头,脚底抹油似的跑了。他离开的时候将信随手放在一旁的九耳金狮雕嘴里,被桃花浸过的外封让威风凛凛的金狮子口里衔着,滑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