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原本亲切的微笑不知什么时候化作了轻蔑“不,这很容易明白,巫女小姐。对于蚂蚁来说,它们最大能举起超过自身体重400倍的物体,可搬运完这样的东西后,它们的生命也所剩无几。然而对于人类来说,400倍重量的蚂蚁,也只不过是一片随手就能拂开的落叶,因为人与蚂蚁,本就是不同的生命层次……
“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吗,巫女小姐?对于我来说,你就是这样的蚂蚁。你耗费一生所坚守的东西,对于我来说,也只是像随风落下的树叶一样不值一提。”
黑泽逢世沉默看他,身上的气息悄然变得危险起来。
白兰恍若无觉,笑眯眯地继续说道“啊,对了,听说当年的日上山本应该是一座圣地?虽然我不太理解为什么自杀的地方也能被誉为‘圣地’,但大家都这样说,我也姑且这样认为了。
“当年,日上山镇守黄泉之门的仪式本该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可是仪式过程中,本该无牵无挂、自愿成为人柱的巫女,却因爱上了一个人,从而再无法承受孤独和恐惧,导致仪式失败、日上山的夜泉涌出,也令曾经的圣地灰飞烟灭……巫女小姐,你知道这位人柱是谁吗?你这么多年一直守在这里,到底是为了镇守黄泉之门,还是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试图赎清自己的罪孽?”
黑泽逢世眼中凶光大盛,原本被夜泉污染的灵魂越发漆黑。
她不言不语,没有任何辩解,但下一刻,数不清的怨灵就从海面下涌出,向白兰扑来。
白兰早有准备,瞬间飞向天空,高浓度的黑色死气之炎源源不断从他身上跌落,将昏黄的海面与扭曲的恶灵统统点燃。
无尽恶灵的扭曲哀嚎中,白兰张狂大笑。
“这就生气了吗?”白兰大笑,“只是这种程度就无法忍受了吗?但是巫女小姐,这可全都是你做过的事啊!
“是你贪恋爱情,让自己失去了巫女的资格;是你恐惧孤独与痛苦,令制成人柱的仪式失败反噬;最后,你还想要让一个无辜者接过本该属于你的责任、承受本该属于你的痛苦,好令你得以解脱吗?!
“巫女小姐,黑泽逢世,原来你竟然是如此卑鄙低劣的人啊!”
“你……胡说!”
哪怕身与灵魂早已坠入夜泉,人间的一切早已对黑泽逢世没有了牵挂,但这一刻,面对白兰这可耻的扭曲与污蔑,黑泽逢世还是忍不住生出了近乎愤怒的心情。
她身形扭曲,瞬间出现在白兰身后,污黑的手掐向了白兰的脖子。
可白兰不闪不避,手掌一抬,就抓住了黑泽逢世的手腕。
黑色的火焰顺着白兰的手向黑泽逢世蔓延,巨大的痛楚烧灼着黑泽逢世的灵魂。
她痛呼一声,想要抽开自己的手。
但白兰稳稳抓住她的手腕,冷酷看她。
“你觉得你错了吗?”
黑泽逢世有一瞬间近乎无地自容。
她心中怒气勃发,另一只手也抓向白兰的脸,但这只手也同样被白兰轻易钳制。
“你觉得你错了吗?”白兰的声音再次响起。
黑泽逢世抬起自己腐烂的面容,近乎愤恨地看着他。
可看着这样可怖的黑泽逢世,白兰却笑了起来。
“会这样生气,是因为你觉得你错了,对吗?”
“但我觉得你没错,因为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普通人无法承受非人的痛苦、就像蚂蚁无法负担人类的重量,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这一刻,黑泽逢世挣扎的动作骤然一顿。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兰,脑中一片空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白兰的声音毫无迟疑。
“你是一个普通人,黑泽逢世。哪怕你经历了许多普通人没有经历过的苦难,得到了许多人无法想象的能力,然后就以为自己超脱了人间、以为自己能够负担更重的责任……但这是错误的。你,你们所有的巫女,以及日上山上所有的人,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你们最大的错误,就是试图负担起自己无法负担的重量。”
白兰不知不觉中松开了黑泽逢世的手。
可黑泽逢世却僵立原地,忘了反击,更忘了逃脱。
“多可怜啊……这样的你们……多可怜啊,这样的你……”
白兰微微笑着,近乎爱怜地拂过这张腐烂的面容,声音飘忽。
“可是,这一切也不能怪你们,因为你们毫无办法。当世界倾倒的时候,如你这样的蚂蚁,除了拼尽所有去挣扎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是啊,你们毫无办法,只能将自己当作工具和消耗品,为他人谋求一时片刻的宁静与幸福……可是你们到底是人,而不是真正的工具,所以当你不得不与自己喜欢的人告别,当你一个人被封入狭小的匣子、当你在无尽的痛苦中融化在夜泉里的时候,你也在害怕吧?”
“‘救救我,谁都好……救救快要融化的我吧……’当时的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