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殷刃的语气与那时非常相像。那人的声音冰冷、笃定,带着地底岩浆似的厌憎。
“既然大家都在,我就直说了。”
殷刃站在原地,磅礴的煞气绕着他不住涌动。像一条半透明的巨蛇,它绕着他的身躯不住游走。这里是识安的地盘,无数煞气监视器环绕着殷刃,并无一台示警。
“这是一桩失踪案,特调九组一直很擅长追踪失踪人员,不是吗?”
……
同一时间,失踪人员在地底艰难地翻了个身。
好消息,钟成说学会了无头翻身。坏消息,他的头没有长回来的迹象。破裂的伤口依旧大敞,连点新生肉芽都没有。
那股新奇而陌生的情绪时时刻刻包裹着钟成说。
他的思维像是不受自己控制,时时刻刻往糟糕的方向滑动。钟成说试图集中精力思考,可恼人的情绪却搅得他不得安宁,动辄为他的思考按下暂停键。
这就是“恐惧”吗?
翻到正面,他会想,殷刃近期的状态一直不算稳定。
如果受到这样的刺激,那人会不会失控?名为“殷刃”的凶煞万一降世,现在海谷市是不是已经消失在一朵翅膀形蘑菇云里了?
太可怕了。
翻到背面,他又想,也许他自己并没有那样重要。
殷刃活了一千四百年……三百六十年……不,一百八十年。而他与那人不过一同度过了几个月的时间,他顶多像一粒落入滔滔江水的石子,最多溅起一点水花。也许那人很快就能从阴影里走出来,搬到符宅,继续过舒舒服服的日子。
符宅可是有五星级饭馆退下来的大厨,殷刃又是他们崇拜的大天师钟异。只要瞒好凶煞的身份,哪怕是邪物,殷刃得到的待遇也差不了。
这个可能性好一点,可钟成说又尝到了另一种隐约的恐惧。
他不想被那个人抛诸脑后。
恐惧就像周围的低温,让他思维迟缓,关节发硬。钟成说只好一点点适应这种全新的感受,明明只是一种新的情绪,它却让他全身针扎似的麻痒不适。
他的身体不怎么听使唤了,可惜无法确定是“恐惧”的副作用,还是“死亡”带来的自然反应。
无法顺畅思考,钟成说只好翻着身子,努力保持身体灵活。
保持运动总归不是坏事,可惜这里空间太小,做不了俯卧撑。
喀哒。
就在钟成说试图开发新的活动方式时,金属门处传来细微的震动。
钟成说手心打滑,险些摔上金属壁,好在勉强撑住了。不得不说,没了头之后,身体重心不是太好掌握。
他蹬直双腿,摆好双臂,恢复一副尸体模样。
若有若无的震颤……脚步越来越近。他脖子顶上的金属门猛地震动,金属仓被整个拉了出去。气流拂过他的胸口,好在金属仓内够冷,钟成说不至于再起一层鸡皮疙瘩。
空气在震颤,来者似乎在说些什么。冰冷湿润的东西来回擦拭他的身体,钟成说努力不去绷紧肌肉。他不确定继续装死是不是个好主意——万一这群人决定把他分割储存,他就真的没有半点希望了。
得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但是他没有耳朵。
要是能像殷刃那样,在身体上随便长出想要的器官该多好。钟成说突发奇想,他铆足力气,拼命想象自己后脑长出耳朵的样子。
结果除了差点憋得皮肤抽动,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办?
要是放在之前,他大概会选择平静接受命运。当下,那股恐惧再次不看场合地攫住了他。
下一刻贴上来的,会是骨锯还是解剖刀?
……长不出器官,就只能识别空气震动。他没有头颅,不确定骨传导还会不会有效,但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未知的恐惧中,钟成说逼迫自己不断计算。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令人吃惊的是,那股恐惧在此刻化为兴奋剂。他没有心脏可以加快跳动,只有皮肤敏锐非常。每一丝气流,每一次碰触,变得重击般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