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泸州案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泸州小桥镇张姓人家娶亲,新婚之夜陡然发生变故。原来,这新娘子原本已经有了相好男人,而要嫁的男人却是个比自己小好多岁的小毛孩。新娘子很是不满,一心只想和情夫相聚,索性勾结情夫在洞房里把小女婿绑在床腿上,当作人质,两情人竟公然占据洞房成亲。这事惊动了成千上万的人看热闹,州报到府,府报到省,一直报到雍正案前,弄得举朝皆知。雍正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当地这富户又是有钱有势人家。雍正亲自下旨务必保护好小女婿,擒拿奸-妇-奸-夫。无奈这两个男女防范甚密,看牢了十岁的小新郎,饿了只管要吃食,渴了只管要茶喝,没事还让公婆准备一桌好席面,两人在里面对酌。
官府就这么包围了是一个多月,依旧无果,泸州案子也算是当时朝廷的一大奇案了。后来,雍正无法,只好调芜湖道李卫去营救。李卫到泸州后,百般劝说也说不动。人家照常在里面有吃有喝。实在无法,李卫想了个鬼主意,从牢里寻了个积年老贼,用线香熏迷了这对“夫妻”,才救出那个倒霉的小女婿。如今也是陕州绑架知州案,所以讷亲也想出这法子来。
王爷笑道:“一县衙人,五百多号作案的,加上知县、县丞、典史、书吏一二百号人,还有衙役白役三五百号人,加起来足有一千多号人,难道都要用线香去熏?我们现在面对的也不是小夫妻,不能胡乱套用那个办法。
乾隆点头问道:“五弟说的也是。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
王爷又说道:“既然主子不愿意剿杀,臣以为围而不打也是一不错的法子。时日久了,里面的人中未必就没有倒戈的。”他惯会使用这种法子,之前围困双蛇山也是用了围而不打的方法。
乾隆连连摇头说道:“不愿剿杀是怕失体面,并不是心疼这帮王八蛋。”讷亲紧蹙眉头思量许久。缓缓说道:“主子,陕州这地方是邪教”一枝花“的流窜之处。因而,宁肯丢一县令,断不能叫这伙匪徒得逞,这是一。发文给河南、陕西、山西三省督抚,在洛陕一带戒严。万一脱逃,宁可错杀不可漏网,这是二。三,严令孙国玺封锁消息,不得妄自传播。等候朝廷派员处置。要我说,洛阳的阿桂也不是无能之辈。”
这才算是兵部尚书的策论。听及这里,乾隆脸上才缓缓展开,赞赏地看了讷亲一眼,说道:“你说得很是妥当缜密。阿桂,可是在内务府的笔帖式,会试中了进士的?”
讷亲忙答道:“是,皇上在藩邸时。他曾采办贡缎布匹。人很精干,说话办事都很有方寸。”
乾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公子道:“若晴你在江宁开办缎庄,供应内务府红绸,应该和阿桂认识吧?”
乾隆真问到点子上了。当年,公子在江宁经营锦绣堂,恰供应内务府红绸缎匹,和阿桂多有接触。可公子不愿意随便揽差使。所以装作不知。此时听乾隆一问,才起身答道:“皇上说得不错。若晴在江宁确实和阿桂有过接触。”
乾隆笑道:“朕正在考虑派谁去呢?可好,你就和洛阳阿桂一起处置这件事吧。事后。朕重重有赏。”
公子没想到来宫内不大一会儿功夫,自己竟然又被派出去了。可当着乾隆和王爷、讷亲的面儿,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低声答是。
从宫内出来,公子骑马回到锦绣澜。皇上旨意,要她立即起行到陕州和阿桂碰面。公子进得府内,暗香迎上来,问公子宫内可有事情?公子把进宫之事告诉暗香,最后说道:“估计我们立即就得起行,前往陕州。”
暗香对公子的吩咐从来都是言听计从。这下听公子这么一说,立即交代总管阿桂,立即准备行装,这就要和公子去陕州。路途遥远,也不知能多久才回来,所以公子准备留下菩提和乱蝶看家,她带着暗香、醉春还有红翠前去。乱蝶一听不干了,这么热闹的事情他怎么不掺和呢?还有架可打,说什么也不留下看家。没法子,醉春只得又和乱蝶换了换。醉春留下看家,乱蝶却跟着公子去陕州。红翠见又是乱蝶,先打了一个下马威道:“不准在路上喝酒误事,否则饿你三天三夜不能吃饭。”此时,乱蝶只要让跟着去,管它饿不饿呢,一概全应承了。
且说这一日阿桂也接到孙国玺的宪命先一步到了到了陕州。因为宪命他等艾公子到来,商议此事酌情办理。当时,阿桂还想,艾公子,又是哪个艾公子呢?这非官非民的算是哪门子的事儿?不过,既然宪命这么嘱托了,少不得他在县衙外扎营,等艾公子到来。
县衙设在陕州城西北角。陕州城又位于河南西部边陲,豫晋陕三省交界处,东与洛阳相连,南与南阳相接,北靠黄河与山西省相望,西依潼关与陕西省相邻,位置极为重要,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县衙的位置也很特殊,在厚厚的黄土层上挖出豆腐块一样齐整的院落,只有一条通道可以进入天井,沿天井四壁掏出一孔孔的窑洞,这便是县衙。上面四周都是围墙,四角设着守望楼,这却是全国最坚固的县衙了。当年,陕州地势重要,连年受兵火袭击,不得不想了这么个法子,如今,却成了李明、朱康等匪徒抵制官兵的最强堡垒。
阿桂查看一遍地势后,将行署设在城北的岳王庙西北,登楼眺望,县衙里的情形一览无余。两千从洛阳调来的绿营兵也紧紧地围了县衙四天四夜。
公子一行人到陕州的时候,恰好是第四夜。阿桂派人接了公子,见是江宁锦绣堂的艾公子,心里颇是纳闷。寒暄客套一番后,阿桂请公子坐下,叙及县衙的情况:“目前,我们只知道里面有大约五百号人,其中有知州梁广树、知县沈铭还有若干书吏衙役。为首的人叫朱康,自称为前明的朱五太子。我的意思是先礼后兵,先问问匪首的情况,能劝就劝,实在不能劝降,再用武力进攻。”说完,他看着公子问道:“艾公子,你的意见呢?”
公子回答说:“桂兄别客气,还像在江宁叫我若晴就好。我看县衙围困极严密,武力进攻就算攻下怕伤亡甚重,桂兄的处置很是妥当。若晴没什么意见。”
阿桂说道:“好,那兄弟我就派人喊话了,若晴一起观看如何?”
公子点头说好。阿贵让公子在帐内坐好,他自己披了件黑羔皮大氅上了守望楼。一个千总手卷喇叭高声叫道:“里头的人听着,我们知府阿太尊和你们说话!”
下面先是沉静片刻,后有人笑道:“什么他妈的知府!我们不管什么狗知府,还是那句话,我们要揭竿起义,你有屁快放吧!”
阿桂探出身子,大声道:“你们谁是头?出来说话!”下面又静了一阵,有人答道:“我们没有头,都是脚!”
阿桂大声笑道:“你这才是屁话呢,没有头还能活么?我是满洲汉子阿桂,你们是英雄的就出来!”
“放屁,我才不信你那套呢,你是想认出谁是头,将来好砍它吧?”
阿桂绷紧嘴唇,强抑着怒气,冷笑一声道:“你们当中有没有人还想活命?我只有一句话,谁想活,谁先倒戈投降!限一天一夜,放出沈知县和梁大人,不然我就引河水淹了这个衙门,放了鱼饵一个个把你们钓上来。”
那人也不含糊,针锋相对说道:“那有啥,只要你舍得这好几百条人命,老子也不在乎!实话告诉你,一个知县、一个知州还有二三百个衙役,我们的贱命算什么?你放水,我先淹死他们这些当官的!”
“得了,我怎么知道他们还活着!”
“信不信由你,不信你就先放水!老子才不稀罕这条命,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是好汉的就先报上名来!淹死了,阿桂也好上报朝廷。”
这么一句滑稽可笑的话竟让对方开口了,他回答道:“爷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名朱康,小名还是朱康,人称朱五太子的就是。”
阿桂大笑道:“原来你就是冒牌货朱康啊。什么猪糠,还猪食呢,不愧是杀猪的,名字也这么猪里猪气!你真以为你姓朱就是前明太子?做梦去吧!”
那猪糠被问的哑口无言,片刻不语。另一个声音接话道:“少废话,有种的你就放水淹死我们,谁怕谁啊?”
阿桂恼了,大声吼道:“放就放!老子比你们还泼皮,衙役们!”
“在!”几个声音同声答道。
“在城东北润河上流堵水,把涧河水引过来,放水淹他们这群王八蛋!放六尺深的水!我在上头看着你们慢慢淹死!”
阿桂不愧是武将,说话也这么豪气。这倒对了乱蝶的脾性,急从里面窜出来,对阿桂说道:“这种事让乱蝶去做!乱蝶最喜欢钓鱼,这会儿没小鱼,弄两条人鱼也不错。”(未完待续)r8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