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睿的身子僵了一下。像是刚刚知道,坐在他床边的另一个人是沐昌祚,沐睿忙挣扎着起身,想对他行礼,却是未能如愿,就又摔回了床上,崩裂了两处已经止了血的伤口,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父亲恕罪,睿儿失,失仪。”
明明已经疼得脸色苍白,沐睿仍未放弃恭谨守礼,还想再起身,却未及如愿,就被坐在旁边的顾九歌按住了肩膀。
“不要给夫人再惹麻烦。”
顾九歌的声音,一如之前般没有半丝波澜,按在沐睿肩膀上的手,轻飘飘的,却让沐睿全身失力,手指都无法再动一寸,“她一夜未眠,已经很累了。”
前一日,收到茶隼送回消息,说沐睿遇险,柳轻心便让语嫣传话已经走到了半路的顾九歌加快脚程。
待顾九歌到了庙里,给语嫣告知,语嫣便使用移魂术,飘在了顾九歌旁边,给柳轻心传递沐睿伤情,并按照柳轻心的指点,指挥顾九歌给沐睿医治,直折腾了大半夜,才算是把沐睿的命,从鬼门关里拖了回来。
得知孙军医按照她给的方子,都配不出来正确的金疮药,柳轻心不得不在后半夜,从被窝里挖出了顾三思和顾后行帮忙,给沐睿配制之后要用的药,一忙,就过了寅时。
至遣人快马加鞭来燕京郊外送药,嘱咐了用法禁忌,再回去房间,已是天光大亮。
用语嫣的话说,这厮害她姐姐累成这样,若将来,不知感恩,她便是拼了顾落尘一根手指不要,也要让他尝尝阎罗之刑。
对语嫣来说,顾落尘比她自己都紧要,她能说出,要用顾落尘的一根手指换什么物事,足见,是当真气得狠了。
听顾九歌说,为了救他,柳轻心一夜未眠,沐睿的眸子稍稍暗了一下,说不出是该开心,还是纠结。
他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知此番纵身一搏,至少有四成可能,会再也醒不过来,也就这般可能,做了后续安排,使得他哪怕身死,亦能成翎钧获得黔国公府鼎力支持的基石。
他本满心欢喜的想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用自己的命,为翎钧和她赌一条坦途,也是值得,却未料,她竟会为了他这只几面之缘,连无足轻重都该算不上的人,做到这般境地。
“待夫人醒了,我定亲自请罪。”
沐睿没再执拗,只眨了眨眼,跟顾九歌表示,自己会安心躺着。
诚如顾九歌所说,他的命,是柳轻心救回来的,他自当珍惜。
“睿儿不慎摔落石阶,失了公府威仪,又扰父亲休息,是为不孝。”
“待能起身,定负荆条,至母亲堂前领罚。”
沐睿佯装不知沐昌祚之前所言含义,只一如他之前时候,遭了人折辱殴打之后,被诬蔑欺辱手足时候般的,小心翼翼的跟沐昌祚请罪。
看着沐睿这般低眉顺目,沐昌祚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在发出了一声轻响之后,突然断裂了开来。
以前,他便常这样跟自己请罪,然后,被王氏请家法教训,少则日,多则两三月下不了床榻……
难不成,他之前的所有“过错”,都是如今日这般,根本就是莫须有的
“待你方便离榻,便跟我一起回府去。”
“你娘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说到这里,沐昌祚稍稍停顿了一下,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沐睿的额头,“以后,你不需唤旁人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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