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软肋如蛇之七寸,护不住则成害。
饭桌上静悄悄的,最大的声音怕就是筷子不小心碰到瓷盘的声音的,每个人动作都轻轻的。不多久,连夹菜的动作都放缓了,看样子是吃饱了,具体情形每人心里有数。含之填嘴里一口菜,也放下手中筷子。
八九个人十几道菜,竟然还剩下大半,白老夫人不在乎这些,她看每人都停下看向自己,心里得到一定满足,挥手让人收拾桌子,自己也在丫鬟搀扶下站起身:“都别急着回去,好容易人齐了,我正好有几件事要说。”
一众人回到先前的暖阁,白老夫人先在软榻上坐了,白恪明林意宁自寻了椅子坐下,含之站在林意宁边上也不坐下,如此一来,虽然含之年纪最小,其他人却不好意思坐了,连同白?瑶在内,都站着听话。
白老夫人眼睛溜了一圈,也不着急说让其他人坐下,一开口就先提了一件事,让坐着站着的人都有些出乎意料:“天晚了,我也不多说。这第一件事,我早有此意思,今儿我就直接说了,明儿自会再打发人郑重说一遍,现在我先跟你们说是免得有些人胡思乱想。”说着她朝连姨娘说道:“你过来。”等连姨娘有些疑惑走到跟前,白老夫人指着连姨娘说:“我做主了,抬连姨娘为恪明的平夫人,正式仪式择吉日再办,明儿起你们将称呼改了吧。”
白老夫人不容置疑的话似一剂猛药,让每个人都不敢出神,惟恐漏下一句话,尤其是连姨娘,也没料到搁置这么久的事情会被老夫人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脸上表情奇特,有瞬间掩饰不住的惊喜,也有随之而来的强自镇定和隐忧。白恪明听了这话干脆直接站起来,欲反驳,想起屋里还有妻妾儿女,也不敢表现太急切,不过话里还是听得出明显不赞同:“娘,这事您怎么没同我商量?”
“我有我考虑,总之不会害你,这事你得听我的。”白老夫人直接拦住白恪明接下来的话。
“娘,我……”
白恪明还欲说什么,白老夫人仍旧打断,她对林意宁说道:“你是恪明的妻子,你定日子给我瞧瞧,其他事情你也上上心。”
林意宁将手中茶杯放下,唇边起了一抹笑:“我有几件事不明,娘可否为媳妇先解惑?”
白老夫人说:“若不想关等等再问,先让我将事情说完。”
林意宁摇头:“可巧了,这事跟娘要说的事情恰恰相关,看来只能劳烦娘先替媳妇解答一些问题了。”
白老夫人心中不耐烦,可觉得已经拿捏住白恪明,量林意宁也翻不出多大风浪,胡乱摆下手算是允了。
林意宁眼神从白恪明脸上浮过,竟有些冷冽,而后缓缓瞟了眼?瑶姐弟和白老夫人旁边的连姨娘,才带了笑意问道:“媳妇嫁与老爷十六年,可是不尊三从四德?”
“没有。”
“可是犯了七出之条?”
“不是。”
“媳妇可犯下不可饶恕之大错?
“不曾。”
“苛待庶子庶女不配为嫡母?”
白老夫人不耐烦摇头。
“那是媳妇管家不当,丢了白府脸面?……”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意宁一连串问题问得白老夫人失去耐心,直接皱眉问道,颇显出烦意。
林意宁衣袖低垂,头却抬着:“若媳妇没错,老太太刚才的决定恕媳妇不认同。我和老爷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成的夫妻,众所周知八抬大轿正门进府的白家夫人,老太太就这么随便抬一位姨娘与我并肩……”
林意宁的话到这里停住了,可屋里但凡有心的人都明白她未说出的含义,老太太这一决定是对白家主母的一种侮辱,况林意宁这么直白喊“老太太”,足见她肯定无妥协之心。
旁人还可,熟悉林意宁的白恪明还觉出她未说出的另一句话,若他敢有平妻之念,能安抚林意宁的,只能是一纸休书,他深知这是林意宁的倔强,也是她最后的底线,自己的妻子忍了与其他人共侍一夫,却不会再忍受丈夫身旁也能站着她人。
白老夫人阴沉看着林意宁,半晌,她手拍了下软榻,直起身来说:“你不明白?那好,我告诉你答案。让我做今天这个决定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白林氏,我们白家这一脉只恪明一个,谁为他生了儿子,谁能为白家传宗接代,谁就是白家功臣,老婆子我就看重这个。”她站起来,直盯着林意宁:“可惜恪明就尚琪一个儿子,若恪明命中只能有一子,我跟你直说了,白府迟早是恪明儿子的,如此就只能怪老天没给你这个福分。”
“娘!”白恪明忍不住往前一步,对白老夫人皱眉道,“这个理由我不接受,?瑶和尚琪的事情我和夫人都不会扔下不管,平妻的事就此作罢,您以后不要再提了。”说着,他挥手先让常姨娘蓉姨娘二人退下了,这事本来就同她们没甚干系,留在这里只能平添琐碎。
白老夫人眼神凌冽:“怎么管?你觉得你和你媳妇做得已经够好是不?”她伸手示意白恪明听她把话说完:“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尚琪的亲事我定下了三家,那你先给我说说,你怎么能做好这件事?”
看着手中纸上写的那三户人家及老太太定下的尚琪亲事人选,林意宁低头时嘴边浮起一抹轻微讽刺,而白恪明难得出现错愕:“娘,您定下的是人家嫡女?”尚书家二小姐,御史家四小姐,还有,竟是……
“怎么,觉得尚琪配不上?”白老夫人难得对白恪明动了大气,“难道你想着简单为他定门亲事,娶个不中用的庶女或者干脆娶个平头百姓家的女儿?你再瞧瞧尚琪的相貌才学,你舍得,我也容不得你胡闹,尚琪的前程关系到白家的兴衰,这门亲事必须得往好了说。”
严肃压抑的氛围,一声轻笑显得异常清晰,所有人不由得转头看向同一个方向,只见不远处,含之舒适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细饮,一手拿着从林意宁手中得的素笺看得仔细,抬头,见所有人看着她,也不慌张,仍旧笑着开了口,这话却是对着白老夫人说的:“祖母,若不是知道您是真疼琪哥哥和?瑶姐姐,我都以为你是有其他想法了。”
“小孩子家,浑说什么?”白老夫人出言呵斥。
含之耸耸肩也不在意:“那为什么祖母选了条对尚琪哥哥最不利的路?明年选秀,整个荆夏都知道,有一定资格官员清贵人家的女儿,若不是已成亲定亲,谁不想有个好的际遇,更别提和咱们家差不多条件人家的嫡女。祖母给尚琪哥哥定的人,肯定是样貌才学品格都上等的,这时候去议亲,莫说别人家愿不愿意,若被有心人利用传出什么尚琪哥哥是故意与当今圣上抢人的奇怪传言,可就更不得了了。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