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鲁大断然拒绝,“天马上就黑了,草原上狼群太多,危机四伏,你才操练了月余,单夜晚行军对你们来说都有难度了,别说追踪了。呼延昊是夜战的好手,他能在草原上布下机关阵,定有人帮他!谁知前方有没有他的人马?你们小心中埋伏!老子可不想再给新兵收尸!”
西北军多是北方汉子,又常年在大漠打仗,他们倒是能夜战,可惜水性不精。若非如此,他何必在岸边拿弓射呼延昊?早派人过河去追了!
这胡人狼崽子,终究还是叫他逃了!
暮青没有坚持,鲁大说得有道理,但她有件事这些天里都弄不明白,那便是晚上时,山上的弓箭手虽射杀了几头狼,但她一直没遇到过狼群。呼延昊的机关埋在此处有些日子了,他难道不怕有狼群经过踩了机关,还没等来西北新军,这些机关便失去了作用?听鲁大说,他们在西北大漠与胡人交战时也常遇上这机关,大漠也有狼群,这些机关究竟是如何避过狼群的?
暮青暂时想不通,但显然胡人有一些她不知道的办法。
这日傍晚,暮青随着众将领回到山上时,七千人的欢呼震了山林!
一条上山的路,精兵列队,新兵簇拥,好似欢迎英雄归来。那英雄少年走在众将身后,众将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欢呼声远远传去青州山口,驻扎的四万余大军兴奋地齐望前方山头——阵破了?
破了!
只是破阵之法闻所未闻!
那少年,五日坐于草原之上,隔岸与狄三王子对峙,不费一兵一卒,一刀一箭,只等一场雨,一支草原上的蚁军,便叫机关阵现了形!
那少年,仵作出身,赢武将之后,断行军惨案,破草原箭阵!一人之力,保下西北五万新军!
大军在山口处看不见草原上的情形,只听有人从山上来传喜讯,自此,连日来新兵被杀、围堵误入机关阵、大军被阻青州山口的阴霾一扫而光。这夜,山上山下欢呼,新兵们围坐篝火旁,谈的皆是少年的传奇。
山上,伤兵营帐外的篝火旁,暮青端着碗,喝着热粥,吃着狼肉。旁边围着三四十人,皆是演练那晚她带的兵,火光映亮了新兵们的眼,比起演练那晚的欢欣兴奋,此刻新兵们眼中更多了热烈的崇拜。
“你咋知道那些蚂蚁能破了狄三王子的阵?快说快说!一会儿我进帐跟黑子讲去!”石大海兴奋地急问。
韩其初也笑望暮青,他也想知道,这少年太令他惊叹。
新兵们在旁边纷纷点头,远处一些吃晚饭的新兵听见忙端着饭碗起身凑过来,也都想听听。消息传得快,一传十十传百,一会儿的工夫,连西北的老兵都凑过来了,伤兵营帐前的空地外,顿时围了个十来层,人头攒动。
暮青坐在树下,端着粥,火光照着她的脸,粗眉细眼的少年,神情有些怔。
她未处理过这等状况。
前世,他们法医部门相对独立,加上平日的话题大多是科学性的,很多人觉得无趣,少与他们有共同语言。再者,没几个人受得了他们在吃饭的时候看着尸体的幻灯片,就一具尸身上的蛆虫讨论一整顿午饭的时光,所以除了同事,他们朋友不算多。她前世,也就顾霓裳这等特工出身的人不嫌她话题口味重。
在大兴这些年,百姓重阴司,仵作乃贱籍,寻常百姓见了仵作便想起死人,都觉得晦气,暮家左右无邻,她这些年来更无朋友,一个人清静惯了,突然被众多兴奋崇拜的目光盯着,一时有些不适。
她熟知蚂蚁的习性没什么奇怪的,她选修过法医昆虫学。在国外读书的那段日子,教授常接到警局的邀请去参与案件调查,一般情况下,他会带几名研究生组成的法医小组去。法医小组里,大家专业都有不同,比如法医人类学、法医病理学、法医昆虫学等等,有时还会有化学和考古学的研究生。
法医大多是病理学出身,也就是研究疾病和组织外伤的医师。尸身在分解前有机会解剖的话,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就判断得异常准确。但一旦进入分解阶段,柔软组织液化,尸肉上的线索消失,只能通过骨骼来做尸检时,便需要用到人类学的知识。所以,她修过人类学,也修过昆虫学,了解蚂蚁的习性很正常。
暮青望着那一双双兴奋的眼,想了片刻,将那些重口味的剔除,简短答道:“尸身上出现的昆虫,比如蝇类、蛆虫、皮蠹虫、蚂蚁,习性我都清楚。”
一句话便解释清楚了,篝火旁却久未有人声。
蛆虫……
新兵们盯着自己碗里的粥,望那白花花的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