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对这奏折很满意,提笔便誊写到了奏本上,明日命人送入朝中。
步惜欢在奏折里的大意是,春娘一案已闹得百姓皆知,如今人心惶惶,需公开案情,一抚民心,二抚军心。民心对朝中来说无甚用处,军心却是元党关心的,眼下正值练兵的要紧时候,为了不让水师有情绪,朝中必定发榜文公开还江北水师一个清白。
“比艳诗写得好。”她评价。
“如何?”他问。
步惜欢笑而不语,轻啄一口暮青的脸颊,她果然不再问了,瞪了他一眼就起身走到书桌前,看他写的奏折去了。
暮青回头问:“红纸?”
窗外倒悬下一道人影,闻令便去了。
“来人!”他忽然唤人,但未转身,仍望着镜中容颜,目光贪恋,“取两张红纸来,再把朕今夜回宫的衣袍拿来。”
步惜欢叹了声,想起句话来——赏心悦目是佳人,从此千秋无绝色。
原以为她清冷似霜雪,只有素淡颜色才可衬她,未曾想这喜庆之色穿在身上别有一番韵味,犹如新妇。
木梳就在托盘里,步惜欢拿起来,为暮青松了发,轻梳两鬓,细挑千丝,拢云鬓,簪金钗,缀步摇,点妆花。水粉轻施,胭脂淡晕,他以水化黛为她画眉,以指蘸膏为她点唇,一片金箔花钿吹在眉心,他执笔挑起朱砂在那金箔上画下花蕊。搁笔对镜,只见镜中少女神若月射寒江,艳若霞映澄塘,晕晕娇靥,惊为天人。
但今夜,他想亲手为她绾发。
暮青回头,见他走到书桌前端了那盛着胭脂水粉、金箔花钿的托盘来,他将这些放到梳妆台上,立在她身后,对镜端量她。她娘亲早亡,家中只有爹爹一人,想来无人教她梳妆,遥记得在古水县官道上那匆匆一瞥,一根翠竹青簪便绾了她的发,亦如今夜这般简单。其实,她青丝如缎,这般简束,任青丝松垂,更显得她坚韧挺拔清卓如竹。
步惜欢将暮青放到圆凳上坐下,道:“坐好。”
暮青吸了口气,有些紧张,紧紧盯着步惜欢,却见他没将她往榻上抱,而是抱着她到了梳妆台前。说是梳妆台,其实只是张梨木雕桌,上头放了台铜镜。
“娘子美极,哪需为夫来扮女子。”男子由衷一叹,忽然便抱着她起了身。
步惜欢闻言,笑得愉悦,她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了,刀子嘴豆腐心!
“假的!我本想拿上来给你穿的。”暮青口不对心。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他竟觉得如在云端。
他没做梦吧?
手腕被人从身后拽住,步惜欢平时一副骨子里都懒的样子,力气却颇大,暮青踉跄着退了两步,往后一跌便跌入了步惜欢的怀里。男子坐在椅子里拥着着她,把脸埋在她的衣裙里低低的笑,笑了好一会儿,问她:“青青,这可是真的?”
暮青被他看得不自在,笑得也不自在,扭头就走,“若是看不习惯,我去换了!”
步惜欢一醒,他从未这般失态过,回过神来后不由失笑,笑自己。
砰!
暮青耳根微红,把花托往他面前一放!
她指的是梳妆打扮,步惜欢却仿佛没听见,仍怔愣失神。
暮青端着花托走到步惜欢跟前儿,目光转开,面颊生粉,一身清冷忽然便添了女儿娇态,“那个……我不太懂这些。”
烛明香暗,画楼深深,男子怔怔望着少女,失神之态,如屋里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