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从现实跌进了噩梦中。
二黑又出现了。
它移动着四条没有爪子的腿,歪歪扭扭地朝朝他跳着走来,姿势极其古怪。
刘大看着如此摸样的二黑,心惊胆战。
看来被卖掉的二黑是逃出来的。
说来奇怪,自从二黑回来之后,好像是良心上得到安抚一样,刘大的病竟然慢慢地好了,不出一年,也能下地干活了。
一天,刘大弯腰在水稻田里清除杂草,一条蛇咬住他的手指。
刘大直起腰,怪叫一声,一甩手,蛇被甩到了田埂上。
跟随主人的二黑正在田埂上溜达,这里瞅瞅,那里嗅嗅,蛇落在黑子脚边,二黑想都没想,张嘴就咬。
蛇也不示弱,扭头咬了二黑一口,咬住二黑的嘴唇。
这是条身上画满白色圆圈圈的蛇,俗称“三步倒”,可见得毒性有多强。
刘大当晚就死了。
乡人想,二黑亦必死无疑。没料,隔天早上,乡人抬着棺材送刘大去阴槽地府的路上,失踪一夜的二黑却悄没声息加入了送葬队伍,肿得老高的二黑的嘴巴这会已低下去了。
老人说,二黑铁定是自己摸黑去寻了草药,咀嚼吞咽后,医治了蛇毒。究
竟是何草药治得了“三步倒”的剧毒?狗不是不肯说,是说不出来,任凭你想破脑袋也猜不到。
二黑后来还是死了,不是死于蛇毒,也不是寿终正寝老得其死。
数年后的某个冬天,刘大的远房亲戚,用索套住没人管没人问的二黑的脖子,强行拿它去作了下酒菜。
二黑至死也让人没弄明白,搬家送人,被剁四脚,蛇有剧毒,没奈它何,几次都是死里逃生,都神奇般的活了下来,而整天对它笑眯眯的老熟人,居然就要了它的小命。
二黑子的忠诚,让我记它一辈子,至今不忘。
另一条狗,比起二黑来,让我更是感叹,至今令我念念不忘。
它是铁蛋家养的黄狗。
没来由,铁蛋娘突然就癫了,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还喜欢捡起地上的石子往人家头上扔,一扔一个准。
乡人见了铁蛋娘如此疯疯癫癫,个个敬而远之,黄狗却不,依旧形影不离伴在铁蛋娘身边。
铁蛋娘的癫疯后来又莫名其妙病愈了,她不再乱欺负人,哭和笑中规中矩,唯一残存的症状是不再热爱劳动,热衷于在村子里游手好闲四处乱逛。
乡人依旧对她敬而远之,顽童见她照样直呼“癫子”,唯有黄狗,不嫌弃她,不嘲弄她,始终是她的忠实随从。
这日,铁蛋娘不见了,下午,整个村子的人倾巢而出,使劲找;晚上,整个村子的人打着灯笼找。
村头村尾,一整天都有人在地里劳作,都说铁蛋娘绝无可能逃出村子的手掌心。这就奇怪了,巴掌大的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铁蛋娘去了哪?
黄狗倒是回家了,躺在晒谷坪上,双目微合,茶饭不思。铁蛋爹操起一根粗木棍,对它施酷刑,严加审问。
黄狗不逃,只咬紧牙关,打死也不开口。
过两日,黄狗死了,饿死的,黄皮挂瘦地死在一口废弃的机井旁。
乡人轻易在机井里捞到了铁蛋娘的尸体,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段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着砖块。
我的乡人们一贯嗜爱狗肉,这回,黄狗的肉却无人问津。乡人在铁蛋娘的坟侧,掘一小x?e,葬了它。
不知是谁?竖一木牌在黄狗墓前,木牌上用毛笔写有几个字,“不离不弃,忠诚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