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章在面对自己的新朋友畅所欲言,虽然,这很可能会给他带来一场浩劫一样的灾难,因为他竟然在谈话中说出了,大明朝廷虽然不是乱世,也是百废待兴之类的话,这样的话如果四散传播的话,是要掉脑袋的,因为跟凌云不见外,有绝对的信任,才这么说的。
当然,那个时代是绝对不会有录音笔之类高科技的东西存在的,这个是确定无疑的,所以,张章在说这个之前,还说了另外的话,此地上不至天,下不至地。就是说,我在这里不管说了什么话,我离开了这里以后都可以完全不认账,为什么呢,因为这里老天爷听不到,地藏王也听不到,我说了什么,也就是我说了你听到。这一招,曾经在三国演义里有过一次精彩的使用,那好像是荆州城公子刘琦被继母蔡夫人逼的没辙了,对诸葛亮使了这么一招,最后诸葛亮给他出主意,说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刘琦也聪明,一点就透,带着三千人就去了江夏。最终得以保全。
就在这里,张章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才把这句话铺垫上。凌云也明白,谁也不想死,谁又能做到这样的情分跟你说这样的话呢,他已经很感激张章的这份情分了。但是他还是不明白,张章说这些话的用意何在?他下面肯定是还有话说的,下面的话,将会对自己这次陕西赈灾起到极大的帮助,这才是事情的关键所在,所以凌云连忙起身,对着张章作揖,“张兄,一番推心直言,凌云心中十分的感激,想必张兄一定有所良策,教诲于我,凌云洗耳恭听!”。
张章也赶紧起身还礼,“凌兄啊,小弟是个粗莽之人,不懂得这些规矩礼数,凌兄瞧得起小弟,咱们就是朋友,是兄弟,不用拘礼。”两人一起又都坐下,张章才说道,“我刚才说的,治乱世用重典,其实,也是有所可选性的,换句话说,就是实施的对象不同,情况也就不同。此次放赈,五十万两银子本来就不怎么够,可谓是捉襟见肘的。这个时候如果还有那脏了心肠的贪官墨吏从中渔利的话,这样的官员已经不是人了,他吃的是老百姓的血和肉,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但是,说到底,凌兄担心的,还是一个监督机制的问题。这个监督可不是说这玩的,监督不力,一切就都抓瞎,所以,这是一场不动刀兵之战。我的意思是,让官员之间互相监督!”。
凌云有点发愣,让官员去监督官员,意义可谓不大,因为他们作案一般就是团伙,个把人自己也没那个单子,很多贪官被拉下水,就是因为他们认准了一条,那就是法不责众。法不责众有时候就是很多贪官救命的法宝。正所谓,你贪我也贪,大家都去贪,大家都平安,你不贪我贪。要是我贪了,你不打算贪,那么咱俩就不是一类人,正所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是一类人的,就要玩命的去打压,毕竟,一个正直的人会损坏一群不正直的人的灰色收入,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了已经。
现在张章说到了监督,让凌云很是感慨。的确是这样,任何的事情,都需要行之有效的监督,但是张章的这个提法,凌云好像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俗话说,官官相护,让官员去监督官员,能收到好的效果吗?岂不是促成他们沆瀣一气,同流合污吗。现在这个社会,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河泥。反正吃到最后,他们都有的吃。老百姓就没得吃了。
张章看出来了凌云的不解,他解释说,“凌兄是不是以为,这个洪洞县里没好人,其实官员之中,也不尽然是贪墨之人嘛。你我不也是官员吗。我们来这里,查的是贪腐,救的是百姓。当然,我说的意思,不是靠官员的自觉,也不是靠他们同僚的自觉,我是说,在官员之中,实行连坐之法。让他们互相之间取保连坐,一个人出来问题,负责监督他的人,连带有责任。包括他们的上司,也有失察之罪!”。
凌云不得不暗自佩服张章这一招的绝妙,这会弄的当官的心惊胆战,时刻会担心因为别人的错误丢乌纱帽掉脑袋。不过这取保连坐之法,是秦朝的时候开始用的,当时是对付老百姓的。现在,用这个方法来对付当官的,简直是妙极了。
不过凌云也是有忧虑的,这么干确实是能起到很好的监督效果,但是会不会连累一个比较平庸糊涂的普通官员,当然,前提是他不是贪官,只是个平庸的官。那该怎么处理呢,总不该一棍子打死一船的人吧。凌云就这个问题征询了张章的意见。
张章用一句话就证明了他是个聪明人,此事说到底,还是凌兄在执行啊。凌云点点头,若有所思。人和马都休息的差不多了,他们打马扬鞭继续上路,他们必须在今天晚上之前到达下一个目的地。这个目的地据这里还有近四百里的路程。他们必须抓紧时间了,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时间就是一切。
此时此刻,钦差的仪仗和卫队,还没走出多远,要是按他们的进度的话,陕西的老百姓,都有饿死的可能性。凌云和张章的下一个目的地,是一个驿站,叫做长乐镇驿站。这同样是个偏僻的地方,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天黑十分,他们终于到达了长乐驿站,不过,此刻,凌云和张章不曾想到的是,公主和丁香竟然先他们一步到达了这里,并且已经安顿下了。对此我不得不感慨一句,马快就是有好处啊。就像现在的交通工具来说,同样是坐火车,你做绿皮车的羡慕坐特快的,坐特快的再快,也干不过坐高铁的。也许,张章和凌云的坐骑已经是特快了,但是公主和丁香的马,几乎是算高铁的。两名高铁乘客在他们身边疾驰而过的时候,老凌和老张两个人恰好在路边小解。根本没注意到她们。不过,她们都是看到了这羞羞的一幕,都有点不好意思。
长乐镇,听起来是一个很喜庆的名字,大概的意思是长久快了吧。但是,好像一般喜庆名字都和喜庆的事情不挨着,这时候好像也是如此。天黑十分,凌云和张章到达了长乐镇驿站,这里是一个比较荒芜的地方,因为挨着官道,为了便利交通,还是设立了驿站。这里的驿丞可没有潞河驿丞那样的从七品级别,只是个未入流的官。咱们介绍过,从九品是当时最低的官员,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副科级,要是低于这个级别的,也在政府供职,但是不入品级,那么就称作未入流。
这长乐驿站的驿丞,就是个未入流。不过,书中交代,此人也不简单,他是中过进士的,而且是文进士,二甲第三十名。这份履历如果你觉得平常的话,那么我就简单跟你说一下,这个二甲第三十名进士到底有多么了不起。
有人说,科举制度呢,类似于现在各省的公务员考试,考上以后,那就是公职人员,是吃皇粮的国家干部了。所以,现在公务员考试,实际上就是当年科举制的流毒还继续的蔓延着,说这话的人,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和概括。那就是无知。现在的公务员考试,大致是有每个省组织的,每年招收的名额,多则几千,少则上千,这只是说的每个省的指标。考上以后呢,就是一名科员了。如果顺利的话,你在官场混了很久,而且还顺利的一直混下去,也许,你能混到一个实缺的副科级或者正科级。也就差不多了,或许,这就是很多公务员对自己的规划。
我刚才说过了,副科级,在古代的官员序列里面,大致是个从九品的级别。那么,古代的科举制是什么样子的呢。第一关叫做进学,就是考秀才。不要以为秀才是穷酸的代名词,因为很多人考了很多年,也只是个秀才而已,比如说范进,考中秀才的时候,就快五十多岁了。考中秀才以后,去省城考举人,举人的录取名额大概是全省每年几百人吧。反正比现在的公务员录取要低很多。当然举人也是有机会做官的,不过,只能是未入流的清水衙门的官。大致相当于现在的乡镇科员。或者,还有高一些吧。举人考中了,那么下一步就是考取进士了。唐朝有句话说的好,缙绅虽位极人臣,不由进士者,终不为美。这就是说进士到底有多么的难得。
难得到什么地步呢,全国各地的举人凑在一起考试,最后,选出个三百人以内的名额来。称为进士。进士也分三甲。一甲三人,也就是俗称的状元榜眼探花,是直接任翰林院的,赐进士及第。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即使是最次的同进士,也是榜下即用,也就是说,立刻就能被委任官职,什么级别呢,一般是正七品以上。正七品的级别,大致是个现在的县处级。可见进士是多么值钱了。
话说到这里大家也许就明白了,这名长乐镇的驿丞,身上肯定是有着某种故事,因为,他曾经是一名二甲进士,是光辉璀璨的一颗明星,至少,他现在应该在六部中担任主事,或者在某州担任正六品的知州,熬资历,到老了,顶不济也是个三品的乌纱。谁知道,竟会在这小小的长乐镇,做了一名不起眼的驿丞。
此人名叫赵不鸣。是安徽合肥人。今年,才刚刚二十七岁。距离他高中进士,才仅仅四年。凌云和张章在长乐驿站拴马。迈进驿站里,一名驿站工作人员走上来。只见此人生的是身材魁梧,相貌雄伟,凌云暗自吃惊,这样的人,怎么会在驿站里充当杂役呢。
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是默默的递上了自己那份事先伪造好了的重庆知府的堪合。因为上面加盖着吏部的大印,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这名工作人员点点头,把凌云和张章让到一个雅间内。说是雅间,其实也是一个简陋的屋子。
我国古代有句话,叫做好奇害死猫,但是有时候,好奇未必是坏事。如果凌云刚刚好奇,问了一下这名工作人员叫什么名字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当场发飙,让这名工作人员立时毙命。各位读者看到这里,会不会觉得凌云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呢。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从头到尾,我从未说过凌云在这本书内的武功是第一的,但是,我可以说,他做的事情,都不是偏激的,至少,对得起自己的内心,能对自己有一个交代,也就是说,有一个说得过去的,正当的理由。
我在想,如果凌云当时问了那个工作人员他叫什么名字的话,一定会对他痛下杀手,这并不是滥杀无辜,至少,此人不是无辜,因为,就在几年之后,此人将会给大明王朝,掀起一场大大的浩劫。当然,他没有最终修成正果,但不是因为有凌云,而是因为有另一个人。那个人,叫做陈永福,陈永福这个人,现在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卒,但是几年之后,他会发挥他人生之中最为闪耀的一面。
因为,现在的这个驿卒造反了,他拉起来一支将近二十万人的队伍,一路打下了许多州县,引起了大明王朝的大动荡,但是,一切终究是到此为止了,一个人的表演,有上场的时候,那么,就肯定会有谢幕的时候。
也因为,有些人上场就是为了替代另外一些人的,比如说,陈永福。后来的陈永福,在一场困守孤城的战斗中,将那位后来的变民军首领一箭射瞎。从此名扬天下。
你猜的没错,这名现在的驿站工作人员,就是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