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格林沁早上起来,内侍马江忙着给他准备洗涮的东西。僧王爷胡乱地抹了一把脸,问马江:“他们几个出去几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马江说:“出去有三天了,该回来了。”
僧格林沁唉了一声,说:“我明知道他们去也是白去,却又派他们去了,真是白耽误功夫,不管他们了,备马。”
马江说:“王爷,你要到哪儿去呀,怎么大清早地就备马?”
“哪儿也不去,我要溜溜马,散散心中的闷气。”
“噢,是喽。”马江倒了王爷的洗脸水,便直往马厩走去。
不一会儿,马江牵着一匹白马过来,这就是那匹小白龙。这小白龙并不是全身都白,四只蹄子上面的毛有点泛黄,脖圈内有点综黄色的点点,肚皮下有块花斑,除此以外,都是白的,那毛色发亮,全身肌肉饱满,的确是一匹宝马。
僧格林沁接过马江递过的缰绳,蹬着马蹬,翻身上马,便往大营之处奔走而去。
大营之外是一片田野,那正灌浆的麦田一片连着一片。僧格林沁骑上战马,抽出他那把纳库尼素光刀,跃马挥刀,在田间的小路上飞奔,路旁有些小树,正好当成了僧格林沁的靶子,他飞驰而过,手起刀落,便有个稚嫩的树头落下。
陈国瑞非常沮丧地回到了僧营,成保、郭宝昌也回到僧王爷处复命了。
三位将领进了大帐,苦笑着相互拱手问侯,成保见了陈国瑞。说:“怎么样?曾大人派的兵几进能到?”
陈国瑞在他没进发之前就说,我们三人去也是白去,曾国藩说是将部分小部队调给僧王爷指挥,他肯定是符衍皇上。不会真心助我。曾国藩李鸿章是何等人物?大清股肱之臣,朝廷对他们也要让着三分,不然他们不出力,大清损失更大,要调兵来,早就调了。为什么迟迟不来?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来么?他帮咱们打仗,功劳归咱,却损失他们的兵力,这个帐谁不会算?况且僧王爷也没有把湘军放在眼里,不指望他们帮咱们剿贼。
陈国瑞唉地叹了一口气,说:“成大人算是有眼力,真叫你说准了,湘军派了个无名之辈吴中笑,真格儿猾头。一天一步,两天一村,说是兵马无粮无款,没法赶来,实际上却是软抗皇命,藐视王爷。可他到底是曾国藩李鸿章的人,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也找不出理由去弹劾他,只能空手而归。成大人你那边呢?山东军如何?几时发兵助战?”
成保笑了,说:“丁葆槙丁大人是没话说的,可说的好,却做不好。丁大人虽有报国之志,可是山东军却是出名的废物,军纪差,作战能力差。朽木不可雕也。丁大人虽说进行整肃,但冰冻千尺非一日之寒,也是难以奏效,我将王爷的意思传给丁葆槙,丁大人说没问题。但他的鲁军不能一下子开拔过来,不然的话,部队往西一集中,捻贼东面又起火,他说他要在外围包剿着,这样给王爷尽施能量,将捻贼葬身黄河。”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郭大人,豫军如何?是不是比鲁军更勇猛些?”
郭保昌苦丧着脸摇了摇头,说:“我见过孬种的,没见过如此更孬种的,这就是河南的豫军,偷抢爬拿,各个兵营都有高手,可一与捻贼作战,炮声一响队伍就散了,一个比一个跑得比兔子还快。这样的部队,别说要他来助战,还不如不来,来了倒将我们僧军引坏了。”
三人正说着,账外传来马蹄声,三人急忙来到帐外,果然僧王爷溜马回来了。
“见过王爷!”
僧格林沁大摇大摆地来到大帐之外,见到三位将领在帐前拱手向他施礼,便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了,快快进帐商讨军情。”
于是,几位将领随在僧格林沁身后,进了大帐,谢过了僧王爷的赐坐,等着僧王爷发问。
僧格林沁冷笑了一声,观看了各人的神色,嘿嘿笑了一下,将目光落到了陈国瑞的身上:“国瑞,叫你去联系湘军,情况如何呀?”
陈国瑞苦笑了一声,说:“去了,也见到新调的湘军部将吴中笑了,他们正在山东济宁一带,如同乌龟一样向这边靠拢,一天一步,前进不了三十里,还要扰民纳粮,名义上是支援剿贼,其实是软硬抵抗。”
僧王爷叹了一声,说:“噢,这是听封不听调哇,曾文正老谋深算,灭了毛子,功劳大呀,连皇上也看不到眼里去了。”
陈国瑞补充说:“调来的吴中笑不是正宗的湘军,是李鸿章的淮军。”
成保嘻嘻一笑,说:“这比湘军还狡猾。谁不知道李鸿章手下有个刘大麻子,打起仗来勇猛过人,可耍起滑头更是千里挑一,这个吴中笑就是他的手下,与其说是让他带兵支援咱们助战,我看是恶心咱,指望他来剿戝,等他的队伍来到,咱们都该收兵回京了。”
几位将领议论纷纷,骂着湘军的自私,鲁军的保守,豫军的*,却又将这些问题归结在圣上,说,圣上既是发兵助我,也选择一下好兵,象这样不忠不孝之人所统之兵,如何能为大清尽忠,如何能灭贼安帮?
“好了好了,不得放肆,不要扯得太远了,这事与皇上无关。”僧格林沁见诸将领牢骚起来,说到了皇上的不是,便正色止住,“皇上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现在除了湘淮,哪里还有兵可调?各地方军又都是豆腐渣兵,攻无能力,退无智慧,屡战屡败,已被捻贼杀得丢魂弃胆,草木皆兵了,还指望着他们来破捻?本帅还是五省的统领呢?许多年来我还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成保说:“是的。王爷,咱们这些年来剿捻,全靠王爷的亲军,大清走到今天。外国洋人欺侮,国内毛子捣乱,若不是僧王爷你带着蒙古亲军南征北战,将捻贼的老窝给捣了,真不知道后果将是怎样呢?”
僧格林沁被成保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好对他的好言好语泼洒冷水。只说:“我僧格林沁功劳不大,但却没有那么低三下四地去求过谁,这一次若不是皇上下令拨湘淮军助战,我才不理会他们的。曾国藩是何等人物,李鸿章是何等等人物?他们明知道剿贼是以我僧军为主,叫他们助战,等灭了捻贼,大功必是我等在座的各位,他们来助战,能给他们请多少功?这个帐谁都能算得出来。所以,皇上不放心我能灭贼,叫他们助战,于是他们明里不敢抗命,暗里却是行动懈怠,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来吗?”
“是的,是的,王爷判断得非常正确,王爷英明。”
僧格林沁看了看左右,说:“皇上叫湘军支援我们,助战剿捻,这是皇上的英明,我等应将皇上的好记在心中,誓死忠于皇上,洒尽血汗保卫大清。可是。眼下湘淮军耍猾头,有负于皇上,这笔帐将来要算。可现在大敌当前,我们顾不得跟小人计较了,应当将剿捻作为我们的当务之急。现在我们就要抓紧战机,将准备与我们决战的捻贼一举消灭。”
几位将领也都拱手称赞,说:“王爷说得对,咱们不能将时间浪费在与湘淮军的内斗上,也不能指望着豫鲁军帮我们什么忙,打仗告的是英雄汉,上阵全靠父子兵,僧王爷的蒙古关亲兵是草原上的英雄,捻贼见了闻风丧胆,这次决战一定能够成功。”
僧格林沁见几位将领都表了态度,心中平静下来,说:“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准备,向曹州进发。”
正在这时,听到远处传来马队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厮杀声。
“不好,发生了什么事?”陈国瑞听出来了,这马队不是僧王爷的马队,这是乱哄哄的马队,是捻军的马队。因为僧王爷的马队都是草原上的骑手,马蹄踏步紧凑,步伐一致,而捻军的马队都是刚成立的,骑手的马术一般,一匹马还分辨不出来,一个马队就很容易听出来了,步伐较乱。此时是在大清晨,太阳刚出了地平线,捻贼这时候赶来,是什么意思?是要与僧军在这儿决战吗?
几位将领疾步出了大帐,却见数里之外狼烟翻滚,杀声震天。
一匹枣红马直奔大帐而来,下来的是前方派来的一位士兵,那士兵下了马,见了僧格林沁就跪下禀报说:“王爷,大事不好了,捻贼杀过来了,张宗禹挑着大旗,大喊着要为张乐行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