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说:“知道爷我是谁吗?”
“知道,你就大名鼎鼎的李铁头。”
“知道就好,说,是谁派你来的?姓啥名谁?”
“梁王张宗禹派我来的,我叫王二坎。”
“哼,你这王八小子,哄谁呢?谁不知道张宗禹兵败投水而死?你想日哄这些弟兄们吗?”
王二坎说:“梁王他没死。”
“他没死?他现在哪里,你若真是张宗禹的人,我就放了你,你若是个探子,那就可别怪我李铁头不讲义气了。”
“我真是梁王张宗禹手下的人,梁王逃了出来,现在是一位僧人。”
“胡说八道,分明是巧辩,弟兄们,把他剁了,丢湖里喂鱼去。”
几位兄弟上来正要动手,却见一位汉子在李铁头身后耳语了一番,李铁头忽然又改了主意,说:“那好吧,先将他关起来,待我再核实一下再说。”
晚上,月儿高照,微山湖一片银光。
月光下有一个黑影,猫着腰避开了看管王二坎的哨兵,就轻轻地拍打那芦苇搭成的草窗。王二坎被关在黑屋里,又渴又饿,见窗上出现个人影,就迎了上去:“大哥,你快给我弄点吃的吧,就是死,也不能当饿死鬼给处置了呀。”那黑影子说:“别急,二坎,我是来救你的。”说着,那黑影儿给王二坎递上一个玉米饼子,一个萝卜。王二坎接过来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又问:“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为啥要冒着风险来救我?你就不怕李铁头把你也剁了喂鱼去吗?”那黑影子说:“不怕,因为我也是大捻的人,不知道你认识不识识桂三?”
“你说的是桂将军吗?我当然认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那关系可大了,我就是他的堂弟桂三?”王二坎一喜,但却还有点怀疑,说:“桂将军在高楼寨反戈一击,成了包杀僧军的大事,你说说桂将军在这之前都是干啥的?”桂生说:“桂三是我的堂哥,在这之前他是河南红枪会的首领,被僧格林沁招抚后,待遇低下,倍受冷落,这才考虑在适当时的时候反戈一击。就在这时候,张宗禹和赖文光联手进军僧格林沁,给了桂三哥一个投捻的好机会。”王二坎听桂生说得有理,此时月亮的光斜照了过来,他也看清了桂生的半个脸,看他的确与桂三长得有点儿象,这才相信了他。桂生说:“听口音你也是河南人,不知你家住哪里?”王二坎说河南睢县。桂生说:“怪不得呢,我听着你象我老家人,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吗?”王二坎说你是哪里人?桂生说:“我是永城县人,可我姥姥家就是麻布集的。”王二坎说“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我就是麻布集的。”“噫,你可是俺娘家人哩,表亲,不知二坎兄多大?”“属虎的,二十整。”桂生说:“我是属牛的,比你大两岁。”“那你是兄长,是我表哥了。”于是。桂生说,真是缘份哪,三更时分我来救你。就在当晚,桂生找了一条小船。用刀将那芦苇房的墙挖了个洞,将王二坎放了出来。
王二坎逃出了李铁头的领地,桂生才告诉他,李铁头已被清军收买了。利用他这个匪窝为诱饵,专门来捉拿捻军余党。王二坎得了桂生救命之恩,感激不已。
此时,王二坎审视着桂生,好几年过去了,不见桂生的踪影。加之那天是月色之夜,也没有看清桂生的面胧,听了桂生这一番诉说,才知道眼前的这位桂生就是当初救他一命的恩人。急忙上前。将桂生解救下来。对黄艾中说:“黄掌柜的,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这可真是我的表哥桂生呀。”
黄艾中这才由冷脸变成热脸:“自家人就算了,好说好说。”于是。各位伙计罢了手,各忙各的去了。
来到后堂,王二坎说:“桂大哥何以落到这种地步?”
一句话,说得桂生眼睛一热,说:“二坎啊,你知道我也是血性人物,那年我救你出了微山湖,当然也就不能在那儿混了。我知道李铁头要拿我的头去向清军表功,所以次天我也逃了。可天下之大,哪有咱穷人容身之地?于是就四处流荡,在码头上给商船做苦力。好在是,我在江湖杀富济贫,也有点散银,就跟着那些商船做点小买卖,也学会了掺毛兑假,不想来到石羊镇,听说你在这里,还是茂源商号的二掌柜,所以,我就决定把米卖给你家分号,说白了吧,就是想找你。”
“哎呀,找我就直接来找就是了,何必绕那么多弯儿,差点吃亏不是?”
“可我不这样做,你肯认我吗?”
“看你说的,把兄弟我当啥人了,只是当年我俩是月下相认,对你的脸面记不太清了,这才没敢冒认,还望桂大哥多加谅解,小弟我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寒喧过后,黄艾中安排重新泡了一壶好茶,端上一套干鲜果点,说着多年的境遇和感慨。就在这时,镇上新开张的羞月楼的小二送来了请柬,黄艾中接过请柬,对小二说:“给你掌柜的说,礼我照送,客不要你们请了,我自安排一桌,不过要留个雅间,不能与镇上那此杂七杂八的人搅和在一起,我这里可是有贵客哩。”那小二说知道了黄掌柜的,就走了。桂生听得明白,说黄掌柜的别破费了,客我来请,我还没谢你呢。黄艾中说:“哪里的话,你和二坎弟是生死之交,我与二坎也是掰了鞋底的,来到这里,就等于进了家,当然是我作东了。”桂生说:“那那,这多不好意思。”王二坎说:“咱们闯荡江湖的人,还分什么彼此你我,有福共享就是了,桂大哥你就别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了。”
镇子中心的三街口,就是新开张的羞月楼。这羞月楼,也是三进三出的庭院,原是镇中一位财主有老宅,因后人好赌,输光了家业,将这处宅子卖了,被浍河一位商人盘了下来,紫春院的老板娘听说好,就将它租了下来,重新翻修,改成了羞月楼。
自后半晌开始,羞月楼就开始响起一阵阵的鞭炮声,镇上和邻镇的知名士绅都相继而来,为羞月楼添喜喝彩。黄艾中与王二坎、桂生来到羞月楼时,天已黄昏,上弦月也开始升起,羞月楼里里外外的灯笼都点了起来,礼花飞舞,红灯闪亮,弄得石羊镇象过年一样热闹。店小二将黄艾中一行引领到后院二楼雅间,上了茶水,。这时候老板娘来了,老板娘姓何,名叫何月茹,年方三十五六,身高体轻,走路带风,说话如莺,皮白肉细,面如桃红,她一进门就说:“黄掌柜的和二位掌柜的,小店今日开业,仰仗各位帮扶,今日各位光临,小店蓬壁生辉,这里,我先谢了。”说罢,吩咐店里管事的,将上等的好酒拿来,又将店中的看家菜点了一遍,介绍了各种菜点的风味,征求各位的意见。黄艾中让王二坎点,王二坎又让桂生点,让来让去,还是黄艾中点,鲁菜、京菜、川菜、淮杨菜各点了几个,就说:“老板娘你忙你的去吧,今个儿是你开业大喜的日子。不能光为了俺一家,还要招呼那么多的客人呢。”老板娘格格格地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后就走了。
不一会儿,酒菜都一一上来,三人就相互谦让着。吃酒夹菜,好不快活。
这时候,桂生泻满了三杯酒,他站起来先端一杯用双手递给了黄艾中。说:“黄掌柜的,这第一杯酒,算是我的谢罪酒。小弟初入江湖,不懂规矩,以后还望你多加指教着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杯酒算是我给你谢罪来了。”
黄艾中慌忙站起,不失礼节地说:“这是说哪里的话,那砂子又不是你掺的,何罪之有?都是朋友。我喝。我喝。”说着一仰脖子。就把那杯酒给喝了。
桂生又端起第二杯酒,递给了王二坎,“二坎老弟。这杯酒可就得敬你了,若不是你帮了我。我可就惨了。黄掌柜的还不得把我给废了?我还不得从石羊镇走着进来,爬着出去?”
话一落音,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桂生又端起第三杯酒:“这第三杯么?可要敬上天佛祖。在这里与多年不见的二坎老弟相认,又与这位豪侠仗义的黄掌柜相遇,这不是上天安排的吗?真是前世有缘呀!”
三人又呵呵大笑起来。
“哎对了,既然咱们前世有缘,何不在这良辰美景中,结拜为兄弟呢?”黄艾中提议说。
“好好,这主意好,只不过我是高攀了。”
王二坎说:“都是铁哥们儿,有酒大家喝,有肉大家吃,有难共担当,什么高攀低攀的。”
于是,三位按照生辰八字,黄艾中为大哥,桂生为二哥,王二坎为小老弟。三人跪倒在地,黄艾中抽出腰间的匕首,泚一声,将左腕割了个口子,往酒碗里滴了几滴鲜血,血在酒中扩散,一会儿就将透明的白酒染红了。桂生也不怠慢,接过匕首也泚地一声,割破手腕,滴了鲜血。王二坎接过匕首,放在嘴上舔了一下,直刺自己的左腕,血沽沽地入碗里流。老大接过碗,喝了一大口,桂生接着喝一口,余下的酒被王二坎一饮而尽。
三人酒兴正浓,忽听楼下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开始他们也没有注意,那么多的客人喝酒,朋友也有,冤家对头也来,哪能不产生些小磨擦?借酒发疯找事的也是常见的现象。可是,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桂生一杯酒饮下,正要发话,又听到楼下传来凄惨的哭声。桂生笑了:“这刚喝到兴头上,怎么来这般哭爹叫娘的声音,今儿不是开业大庆吗?”桂生一发话,黄艾中倒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是他作东,就对上菜的小二说:“怎么回事?叫你的老板娘上来。”小二说:“好好好,黄掌柜的你等着,我这就去喊我家掌柜的。”
不一会儿,何月茹踩着轻盈的脚步上楼来了。何月茹说:“客人多,照顾不周,黄掌柜的还要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