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村宁次啊,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天。”
重庆。
秦卫一边阅读着最新的战报,一边摇头叹息。冈村宁次可是他最熟悉的日本军官之一。这个传说出生于没落武士家庭的不足月胎儿,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后来又进入了日本陆军大学。是“五。三”济南惨案的主凶之一,曾参与制造“一。二八”事变,率部侵犯上海,屠杀上海人民。1933年春,关东军侵犯热河、长城,威逼天津,这货又代表日方迫使国民党当局与之签订了屈辱的《塘沽协定》……不过这些还是次要的。秦卫对这家伙最熟悉的,就是此人曾在1941-1944年,任华北方面军司令期间,疯狂推行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跟我党我军算是结下了死仇。
可就是这样一个罪行累累,被列为中国**战犯名单第一号的战犯,居然被国民党的军事法庭戏剧性的审判为“无罪释放”,还被蒋介石礼聘,出任了其对付**的智囊。
“冈村宁次,1921年作为巡回武官赴欧美考察,在东久迩稔彦引见下参拜了时为日本皇太子的裕仁,并替裕仁搜罗驻外武官作为党羽。同年10月27日在德国与永田铁山、小畑敏四郎结成‘巴登巴登盟约’,立誓打倒军队中的长州阀元老田中义一等陆军中坚人物势力,拥立太子即位,这就是所谓的‘三羽乌之盟’。可以说,这一天,就是‘昭和军阀’的诞生日……”
郑苹如念着新改的稿件,一双漂亮的大眼不时地扫向秦卫。
冈村宁次因为军事计划被泄而被第九战区包围,是这位长官;空军连连击中日军要害。是这位长官;“四面楚歌”计划,是这位长官;强令空军轰炸南浔铁路,断掉日军快速增援路线,让日军第9和第27师团前进无路,也是这位长官;提供情报,让第五战区和第三战区得以轻松拖住大股敌军,使其无法派出更多兵力救援冈村宁次,还是这位长官……她记得,自从秦卫进入空军司令部开始。除了空军司令周至柔、参谋长王叔铭和随同而来的副官徐远举之外,就没有再见过任何人。可是,那些瞬息而逝的战机又是怎么出现在这位长官的手里的?他有天眼通么?
而现在,郑苹如知道这位长官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又下了一通黑手。
她手里的这份东西。与其说是一篇报道,还不如说是一份挑拨离间的文书。
“昭和军阀诞生记”,直指日本天皇裕仁就是一切恶行的罪魁祸首,其中,也包括日本少壮派军人对其本国各级政府官员,包括首相的行刺。她真的很难想象,这份文书如果传入日本。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或许,日本人不会拿这里面的东西说事儿,甚至连点儿涟漪都不会有,可这种东西却会直指那些人的内心。在日本高层内部造成分裂。
“……巴登巴登聚会还有第4个人——关东军航空总监东条英机!此人曾任关东军参谋长,性情凶残,被称为‘剃刀将军’。因少智而被‘九。一八’元凶之一的石原莞尔称为‘上等兵东条’。此人在巴登巴登之时,只是替永田铁山点烟和站在蒸汽浴室门口放哨的小喽罗。……除了在巴登巴登这4人之外。‘三羽乌’又从不属于长州藩、且才华出众的同事中又选出数人,分别为驻哥本哈根武官中村小太郎、驻巴黎武官中岛今朝吾、驻科隆武官下村定、驻哈尔滨武官松井石根、驻北京武官矶谷廉介等总共七人。这11人就都是日本赖以发动对外战争。尤其是对华侵略的昭和军阀的核心骨干。……在纪律严明的日本军界,这几个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能量?因为他们背后阴影里是那个在日本神一样存在的昭和天皇裕仁。这就不难解释日本一系列所谓的下克上事件为什么没有受到惩罚的原因所在。当被称为太阳鸟的‘三羽乌’从巴登巴登腾空离去之时,他们那张开的黑色翅膀,将笼罩整个东亚大地……”
“朗读水平一流!很有感情。”
郑苹如念完了文章,秦卫连连鼓掌。
“长官,冈村宁次既然这样的背景,为什么还要把这篇文章发出去?这岂不是逼着西尾寿造去营救他吗?”郑苹如很不解地问道。
“看来你很懂裕仁在日本的地位。”秦卫笑笑,“没错,如果是一般人,知道冈村宁次背后居然有日本天皇的支持,肯定会有些担心……这就像是陈诚、胡宗南、汤恩伯,或者是杜聿明这些人跟蒋委员长的关系一样。毕竟,这是天皇的铁杆,如果让他死了,裕仁会怎么看,会不会给自己的手下报仇,是不是?”
“嗯。”郑苹如点了一下头。
“可你想过没有,政治跟军事完全不一样。”秦卫又笑道:“虽然日本现在已经开始侵略中国,其整个国家也都已经转入了战时机制。可政治就是政治,那些曾经被刺杀的日本首相、官员,被军队威胁着的那些人,其实还是占大多数。日本军部虽然一时逞凶,要他们不可能完全靠自己就完成这场战争。虽然,他们可能已经为某些人挣到了战争红利,可是,据我们的情报,日本其实还苦得很,他们国内真正享受到战争所带来好处的人极其有限。只是惮于那些日本军部动辙刺杀闹事的淫威,大部分人才不得不屈从地一起推动战争……当然,从一个小国,一跃而成为世界上数得着的大国,这种**也是他们‘前进’的原动力之一。”
“但您这篇文章……”
“我这篇文章能对日本起到的作用在这个时候肯定极其有限。毕竟现在日本人依旧占有优势。所有的问题也都被战争所带来的胜利所掩盖。我这篇文章,顶多就是逼着冈村宁次去死罢了。”秦卫笑道。
“可您明明已经说了,冈村宁次是裕仁天皇的人。”郑苹如不解道,“既然是天皇的人,谁敢不救?”
“正因为他是裕仁的人,所以他才只有去死。”秦卫竖起了一根手指头:“一。日本人战败了都要自裁,这是惯例,所以,他不能给裕仁丢人;二,裕仁在日本就是‘神’,数百年来的惯例,已经让他不能随意插足国内的政治斗争。所以,为了证明自己并非那些刺杀者的靠山,他不能去救冈村。甚至连一句这样的话都不能说;第三,西尾寿造不能给他的天皇制造麻烦,所以,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冈村宁次去死,甚至还不能全力地营救。因为一旦救了。就等于证明了这篇文章的真实性。那不是把从没有立场派系的裕仁给拉进政治斗争中来了吗?那样的话,天皇就不再是神,是人。而只要是人,就不能再在日本拥有超然的地位……”
“真复杂。”郑苹如轻轻吐了一下舌头。
“你可是间谍出身,对这些东西应该有很深的鉴别能力才对。怎么能觉得复杂?”秦卫问道。
“可我现在已经不是间谍了。我父亲已经跟中统那边谈妥了,我以后就只是一个单纯的空军少校。”郑苹如笑道:“这种费脑子的事情,我以后才不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