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安抚了许久,染香才慢慢恢复语言能力。
染香的家坐落在长安村村尾处,傍水而建,还有个延伸到水面上的凉亭,亭内竹帘环绕,一张石桌居于中央。水中的荷花长势很好,有些已经钻进栏杆,正挨着苏衍的脚面。
“这座凉亭倒是雅致,想必是你丈夫所建,真是羡慕。”苏衍笑脸盈盈地对端着茶前来的染香说。
染香将茶递给客人后,也坐在了石桌旁。谈及丈夫,她露出腼腆的笑容:“我怕热,夫君便给我造了这座凉亭,每当酷暑,我总会在这儿吹风解热,晚饭也会在这这儿吃。”
苏衍突然想到了父亲,曾经他也会像徐率那般对待母亲,那时候,她一直认为这样的日子会长久。
苏衍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因为幼年的痛苦经历而挣扎许久,只是苦涩的笑了一下,随即便抛诸脑后,对染香询问起了关于他父亲的遭遇。
回忆起七年前的事,染香至今仍旧心有余悸。
七年前,李文冀经营着一家香料铺,生意本不错,后因经营不善,欠了人一笔债。那时候,染香还没到及笄。有一日,李文冀出门,交代女儿关了铺子,防止债主上门闹事,自行去外头借钱。而这一去,再也无归。
后来染香四处寻找,甚至去报了官,县令非旦没有派人寻找,反而质问其父为何欠债不还,当初又是怎么来到凉山,居住凉山多年,又为何不登记户籍。染香年幼无知,哪见过那样的场面,吓得一言不发。最后案子被驳回,人也被赶了出去。
事后,染香并未放弃,继续在凉山各处寻找父亲踪迹。也是巧合,一个官兵模样的人引起了她的注意,此人佩戴着自己亲手给父亲绣的钱袋,进了赌坊。多日跟踪,染香却暴露了自己,若非现在的丈夫搭救,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了。
“你们都见过那官兵的模样,可知道他姓甚名谁,后来可曾与他对峙?”苏衍问她。
染香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官兵来去都带着衣帽,看不清脸,我也是因为他腰间露出的佩刀才笃定他就是官兵。”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便与夫君成了婚。”一晃两年后,徐率在县衙收泔水时,意外听到县尉正和手下交代事情。他听了一些,都是是围绕‘奇货’的,还说货不够,再去抓着来。当时并未在意,直到后来附近村子突然失踪了好些人,徐率才将此事告知了染香。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染香愈发笃定,父亲失踪与县衙脱不了干系!
她想到了去京都告御状,当即变卖了香铺。启程那日,家中突然出现了七八个壮汉,为首的正是那个官兵。
“官府的人一直盯着你们,为的就是防止你们去京都告御状?”苏衍问道。
染香点头道:“之后的几年,只要我一动离开凉山的心思,他们就会出现警告,一开始还好,客客气气的,后来干脆动了粗,打伤过几次夫君,之后,我们便不敢再离开凉山半步。我们只是平头百姓,斗不过官府的,为了活下去也只能忍气吞声!”
苏衍咬牙切齿地一拳砸在腿上,“区区凉山县,竟然有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发生,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做主!”
染香充满期待的看着她:“你们可是京都派来的官员?这次来是不是已经有县令的罪证了?”
西楼有些疑惑:“县令何章暴毙于府中,县衙如今已更换主事,你为何不去告状?”
染香有些绝望:“又不是只县令一人草菅人命,整个县衙上下一气,新任县令怎么可能独善其身,我若再去告状,真的是嫌命长了!”
苏衍提议:“不如这样,你将那官兵的模样特征告诉我,我替你去查!”
“你们真的是京都派来的官员?”
苏衍不知如何回答,若说是官,就得拿出刑部令牌,未免太显眼,若说不是,恐怕染香刚拾起的希望又该碎了。正苦于没有办法时,西楼出言解围道:“此次暗访,身份不便相告。你且放心,你父亲失踪,我们定会追查到底,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导致这案子进展极为缓慢,所以才会登门拜访,希望能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
染香虽只是小镇上的妇人,却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耳濡目染许多经商之道,多少比常人聪慧些。当即回了屋内,不时便拿出了一张早已泛黄的画像,激动地说:“我怕把这个人的模样忘了,便画了下来,时隔多年,不知他的变化大不大。”
西楼收起画像,又询问了些关于他父亲的特征后,二人便离开了此地。
凉山县衙,县令房内。
已经贴上人皮面具,穿官袍的盛南平拎着画像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此人:“这不就是阿久么!叶县尉的人,不过此人不住在县中,他住在郊外。”
“你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他?”西楼想到染香跟踪他许久,也只能绘下这幅只露出半张脸的画像,盛南平才看一眼,还是太草率了。
盛南平气不打一出来:“就是他!这个阿久很傻,不像叶忠远另一个手下那样会讨好人,经常被骂,所以我记得。不过……”
“不过什么?”
“何县令死的第二天他就不干了,你们找他的话,我可不保证他还在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