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眼神,不论是谁看了,都能够明白她的心意。可此时,楚萧然却并未注意到沈知欢,眼神反而落在沈知微的身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精致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而她原本清明的眼眸,也多了几分迷离的醉意,眼角湿漉漉的,氤氲着一层如雾一般的水汽……他似是觉得眼前的画面甚是有趣,唇边的笑意渐浓。“九皇叔,欢儿也想敬您一杯酒,感谢您对五妹妹的出手相助,当日是我弄丢了五妹妹,若非您的帮忙,我亦无法原谅自己,更无颜面对家人。”
沈知欢突然站了出来,走到楚萧然的身旁,高高举起了酒杯。楚萧然回头,意兴阑珊地与她碰了一杯。沈知欢喝完酒,命人取来了早早备好的礼物,满眼期待地看着他道:“为了感谢皇叔,欢儿准备了一件礼物,还望您不要嫌弃……”说着,她微微躬身,将那双图案精致的云靴双手奉上。沈家众人亦是一脸紧张地看着楚萧然,想看看他是否会收下沈知欢的礼物,是否会回应她的心意。楚萧然看着沈知欢手里的云靴,眉头轻蹙,明显是有些犹豫。鞋子他自然不会缺,并且他也说了,是因为与沈从的关系好,所以才帮忙,而且沈从也已经特意为他办了这场谢宴,他没有理由接受沈知欢的感谢。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若是严词拒绝,只怕是会扫了沈家嫡长女的颜面……就在楚萧然犹豫不决时,旁边的一道人影突然晃了一下。他的注意力瞬间便被吸引,余光瞄着身后之人,看着她的身体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却始终都没有伸手去接沈知欢递来的那双鞋。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沈知欢的身上,自然不会有人在意另一边的沈知微了。而她此刻满脸通红,眼神恍惚不定,尽管努力克制,却也依然稳不住身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贺兰尘给她的糖丸效力不够,还是楚萧然给她倒酒太多,她灌下太猛,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想找个地方坐下,可刚挪了一下脚步,身体便直挺挺地朝着地上栽了下去。倏地。一只手稳稳地拖住了她的腰,阻止了她的身体与地面亲密接触。“五妹妹?”
“小五!”
“知微!”
在场众人见状,齐齐一惊。眼见着大病初愈的沈知微差点摔倒,顷刻间,所有人都吓得直接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来,急忙上前来想要帮忙。可他们的反应却都没有楚萧然的那么快。在众人赶过来帮忙之前,楚萧然便已经将沈知微扶了起来,帮她站稳了身子。“就这点酒量,也敢和本王碰杯?”
瞧着沈知微那醉眼迷离的样子,楚萧然似乎也有了几分微醺,缓缓勾起唇角,盯着她忍不住低声戏谑了一句。沈知微根本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她勉强站稳了身子,一脸恍惚却又一瞬不瞬地盯住了眼前的这张脸……这张,与她朝朝暮暮相处了几十年,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触碰到的脸……那些年的陪伴与守护,他早已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哪一刻起,她已深爱他入骨……沉寂封存在心里的感情,仿佛因为这一份醉意而被割开了一道口子,如同洪流一般倾泻而出,再也无法抑制。她突然伸出双手,伸向了那张近在眼前的脸。而这一次,她的手并未从他的脸上穿过,此时的她并非是曾经那虚无缥缈的状态。她轻轻捧住了他的脸,她的双手在这一刻触碰到了他细腻的肌肤,感受到了他无比真实的体温,她闭上双眼,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气息,听到了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而在确认了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之后,她突然用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像是找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喜不自胜地将他一把抱住,泪水如泉涌一般,滚滚而下。“!”
一瞬间,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瞬间石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楚萧然亦是一脸震惊,他并未料到,醉酒后的沈知微,会做出如此举动。不知是因为太过震惊,还是因为他也醉了酒,他并未来得及避开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在香软入怀的那一刻,他只能浑身僵硬地张开双臂,手足无措地,由着她在怀中抽泣。没错,她在抽泣。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汹涌而出的泪水让他感到胸口一阵灼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浮现,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让他竟然有些不忍心就此推开她。“这……这成何体统!快!快把小五拉开!”
不知过了多久,沈从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与不可思议之中回过神来,他急忙大声吩咐道。但此时,却是沈知微死死抱着楚萧然不肯松手,而没有楚萧然的同意,普通的下人谁又敢轻易近他的身?沈连舟和沈长渊倒是想帮忙拉开沈知微,可他们毕竟都是男子,又怕自己力气太大了,不小心弄伤了沈知微,一个个也不敢上前动手,只能一脸着急地僵在一旁。“沈知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给我松手!”
就在这时,脸色铁青的楚萧沈知欢突然怒吼了一声,一把丢开手中的靴子便冲上前来,她死死攥住了沈知微的胳膊试图强行将她拉开。然而,这一拉,却并未拉动。对于此时的沈知微而言,自己等待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才拥抱了自己的爱人,她又怎么可能会愿意松手?“我不……谁也别想……分开我们……”她紧咬牙关,口中含含糊糊地说着,用尽全力抱紧了楚萧然,几乎勒得他喘不过气来。见自己怎么都拉不开沈知微,沈知欢气到浑身都开始发抖,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胆小柔弱的妹妹,竟然会有如此大的胆子,竟敢借酒装疯,故意对九皇叔投怀送抱!难不成,她竟然也对九皇叔……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她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沈知微却突然抬起了头,原本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此时却是水雾弥漫,朦胧一片。她痴痴地望向眼前之人,虽然隔着一层朦胧泪花,但她的眼里却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情愫,像是在看着他,却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并非是少女的懵懂,而更像是沉淀了许多年的情深与坚定……她颤抖着,虔诚地,吻上了他的唇……一个她等待了几十年,幻想了几十年,谋划了几十年的吻……倘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那么,她希望这个梦能做得更久一些,能更真实一些,因为她已经等待这一刻,幻想这一刻太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