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流言传开了之后,胡家屡屡催逼,涂府尹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于府。
于太尉位高权重,涂府尹连他的面也见不着,只见着于家九爷,就是当年曾向程氏求婚,程氏嫌丑不肯下嫁的那位。于九爷度量不大,还记恨着定国公府不肯许亲的事,乐得看定国公府的热闹,坚持不肯交出高师父,“明明是胡家和定国公府闹别扭,不知怎地闹大了,出了人命,这和我于家有何相干?高师父确是会飞刀绝技,但他当天在府里没出去,根本不可能是他做的。”
涂府尹再三央求,于九爷只是不允。
直到涂府尹第四次登门央求,于九爷才算开恩让高师父出来了。高师父不过是名武师,涂府尹却不敢怠慢,问话格外客气,“请问高师父,案发当天,你可曾出城?”
高师父人到中年,高高瘦瘦,目光极为敏锐,听了涂府尹的问话皱起眉头,神色勉强的道:“不曾。”
涂府尹道:“高师父可知道这世上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这飞刀绝技么?”
高师父有些苦恼,“我师父早年间便去世了,又没有别的师兄弟,我真的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会。”
涂府尹深表同情,“这可真是奇怪之极了。高师父,例行公事,我能借你的飞刀看一看么?”
高师父随身便携带有飞刀,取出来交给涂府尹一把。涂府尹将飞刀带回顺天府,忤作拿了飞刀在别的尸体上试了,伤口和胡不竭身上的伤口完全吻合,一模一样。
这就有点说不清楚了。
高师父说他当天不曾出城,但涂府尹却接到一封没署名的告密信,信中说高师父撕谎,他当天明明是到山里会朋友去了,那朋友住在七星村,村里许多人当天都见过他。那告密者还声称他便是见过当天在七星村见过高师父的人之一,若官府有需要,可以出面作证。
涂府尹拿着这封信又去找高师父,高师父有些惊慌,“我……或许去过吧,我忘了。不过我真的没杀人。我和胡不竭、云仪素不相识,杀他们做甚?”
涂府尹虽然很不愿意得罪于太尉,但高师父的飞刀和死者伤口完全吻合,当天他又进过山,而且官府询问之时先是撒谎,后来迫不得已才实话实说,嫌疑重大,只好将他抓捕到了顺天府,连夜审问。
这是云仪、胡不竭命案发生后第一次抓人,抓的是于家的人。
“难道宣王小妾的死,福建总督爱子的死,和于家有干系?”一时之间,流言四起,京城士庶百姓议论纷纷,对这桩命案的兴趣更大了。还有好事者猜测起于家对云仪、胡不竭下手的原因,“宣王小妾不过是名弱女子,于家犯不上对付她。一定是胡不竭得罪了于家,于家要对付的是他,宣王小妾无足轻重,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也有人反对,说不是于家要对付胡不竭,而是定国公府要对付胡不竭,因为定国公的女婿云湍和胡不竭有仇,曾被胡家设计打断了腿,因而落下残疾,不能做官。定国公的女儿程氏又和夫家大嫂杜氏不和,故此特地设下这毒计,将云仪和胡不竭一起杀了,既为云湍出了口恶气,又令杜氏失去爱女,痛不欲生,真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啊。
但是也有替于家、替定国公府抱不平的,“明明是胡不竭见色起意,想要抢走宣王的爱妾,定国公府的家丁路见不平拨刀相助罢了,于家那位高师父杀了胡不竭也是为民除害,胡不竭那种人还不该死?”
宣王和宣王太妃对云仪的死本来并不在意,但于家的人也被牵连进去之后,宣王太妃沉不住气了,“云仪死不足惜,因为她的死竟往于家脸上抹黑,却是不能忍。”宣王太妃差心腹去了顺天府,告诉涂府尹,云仪犯了错,宣王府勒令她在许明寺修行,并没有差人接回。云仪擅自回京,可见这女子性子野蛮不听教训,若她和胡不竭有所勾结,也不足为奇。
宣王太妃这是不惜往云仪身上泼脏水,也要对得起于家了。
有一个肯牺牲的人就好办,涂府尹和幕僚细细商议过后,呈报皇帝,“陛下,这桩案子因为在场的人全部死了,故此极难破案。依现有的种种迹像来看,应该是宣王小妾云仪不守妇道,在许明寺修行期间私自外出,路遇匪人,胡不竭和定国公府的护卫恰巧遇上,拨刀相助,最后全部遭到匪徒的毒手。”
涂府尹这说法算是给胡家、定国公府都留了体面,但有一点却是说不通的,就是胡不竭为什么会有那样奇特的刀伤。关于这一点,涂府尹也早和于家、武师高泰暗通了声气,这样解释,“案发之时,于家武师高泰正在七星村访友,根本不可能□□作案,所以这件案子确实和他无关。他之前推说没进山,也只是不想惹上麻烦罢了,并非心虚隐瞒。或许这群匪徒中有擅长使飞刀之人,也未可知。”
这桩案子越闹越大,牵连的人越来越多,皇帝也不愿看到这种局面,涂府尹这息事宁人的说法皇帝很满意,叹息道:“一个任性无知的女子,连累了这许多人惨死,甚为可惜。”认可了涂府尹的说法,口头褒奖了胡不竭及定国公府,同时下旨派兵在山中搜捕缉拿盗贼,务必要将匪徒捉拿归案。
涂府尹觉得自己把这案子算是交待过去了,暗地抹了把冷汗。
宣王府、于家、定国公府都满意了,胡家死了人,无论如何都是不甘心的,但胡不竭好歹落了个见义勇为的身后名,也算一点小小的安慰。最惨的是云仪,死都死了,还落了个任性无知不听教训害了许多人命的评语,蒙上污名。
杜氏不甘心这样的结果,四处为云仪奔走,但于家、定国公府都恨她多事,早就交待下去了,哪有人理会她?杜大人和武氏也不肯陪着她胡闹。府衙她进不去了,其余的衙门也不管她,杜氏哭诉无门,气恨交加,病倒在床。
杜氏以前也生过病,但这次最为凄惨。她常常在梦中醒来,惊呼云仪的名字,“仪儿,仪儿!”但见月光洒地,寂静无人,冷冷清清,她那温柔体贴的仪儿却再也不会答应她了。
“仪儿,仪儿。”杜氏失声痛哭。
杜氏的惨状,李氏到石桥大街做客的时候也提到过,言下之意很是同情。
云倾在旁听着,没什么表情,没什么表示。
李氏奇怪,“倾儿,你不可怜你大伯母么?”
云倾缓缓起身,淡淡的道:“对不住,我有些事要办,失陪。”
云倾出了屋,信步走在庭院之中,思绪飞扬。杜氏现在是可怜,但云倾是不会同情她的,路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怨得了谁呢?云倾前世被杜氏害得那般凄惨,又有谁可怜过她?云倾后来是遇到了陆晟,便在锦绣里时云倾若不自救,早被杜氏害死了。这一世云倾最多做到不出手害杜氏,要云倾同情可怜她甚至帮她的忙,绝无可能。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身边多了一个人。
云倾本是怅然若失,觉察到身边多了个人之后,喜悦暗生,眼波明利,嘴角噙笑。
这个人的感觉她很熟悉,是他,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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