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雅把信邮寄了,地址还是填的边防营,也不知这封信他什么时候才能收到。
她从邮电局出来,夹杂着霜粒子的狂风灌进领口,冻得人骨头都在颤栗。
这红旗公社因为在山顶顶上,狂风肆虐,一到冬天电线杆子都能吹倒。
还好周秀云手巧,给她缝制了一条毛线围脖,毛绒绒的包裹着颈子,温暖了许多。
林清雅把脸蛋往围脖里埋了埋,呼出的热气带来些许温暖,又扶着孕肚,往公社租房走。
如今她也不怎么去砖瓦厂和养鸡场,公社这两个厂子的工作,都在公社租房汇报。
林清雅听完王秘书汇报昨天因为天气寒冷,砖没烧好,冻得裂开了,残次品居多,刘师傅还来请过罪。
这冬季确实会影响烧砖,他们红旗砖瓦厂还是手动控制的砖窑,靠着烧砖师傅的经验,林清雅也不怪罪他。
林清雅又掏钱买了一批砖,打算在家安装壁炉。
土墙房安装壁炉,可操作性还挺强,砌成壁炉,再打通烟道即可,主要是防火安全。
林清雅决定做一件事,先和周秀云商量,打算给全家四个主卧都安装壁炉,这样冬季取暖更方便。
周秀云这边同意后,林清雅立即执行,把砖买了,又找周同志给拉了回去。
林清雅和赵香兰坐在卡车的副驾驶,赵香兰笑说:“林场长,你们这每个房间都安装壁炉,也太费事了,像我们大东北,就烧一张炕,全家都暖和了。”
林清雅笑容清淡,好奇地问:“全家人一张炕?”
赵香兰点头:“对啊,我们回老家大晚上都挤在一张炕上,我爹妈和我们几个姐妹,那样也不冷,可暖和了。”
“我们那炕可长了,我二叔一家也都和我们睡一张炕。你别见怪,这是我们那边的习俗,也主要是天冷了烧一个炕不废柴禾。”
林清雅不敢想她和周霁川还有全家睡在一张炕上的场景,幸好她穿越的是南方的农村,北方没安装暖气的农村,就这个睡炕还挺让人臊得慌。
回到周家,把砖头卸下来,又堆砌在院子里。
水泥和砂石也买了回来,林清雅找了壁炉的构造图,又把图纸交给公公周建明。
公公不爱说话,性格也比较沉闷,大抵也是因为入赘进的周家,除了不会做饭,家里大小事务都干,一年四季的柴禾,竹编背篓,竹编席子,竹编挑篼,都是他做,也比较任劳任怨。
林清雅没听公公说几句话,不过每次她提了句的事,公公都会给她做好。
这次林清雅把图纸交给他,就看见他在那里研究,然后自己开始拌水泥,也不让别人帮忙。
林清雅这些天一直心神不宁,昨晚又梦见了炮火纷飞,今早枕头都哭湿了。
周霁川一日不回信,她便一日不能安心。
一九七七年的春天,暮色四合,炊烟袅袅的傍晚,林清雅正在火堆上给未出生的孩子缝制小棉袄,等到了周霁川的消息。
“嫂子,张同志来送信了。”
彩虹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林清雅耳朵宛如幻听了般,不可置信地抬头往窗外看,瞳孔晃神了一瞬,又心头狂跳,压制不住的喜悦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过猛,孕肚传来不适的抽痛。
林清雅疼得缓和了半秒,又连忙扶着孕肚,放下手里的小棉袄和针线,匆匆走出屋子。
她走到门口,看见院子大门口,周家人都围了过去,堵住了视线,隐约看见邮递员张同志身后还站了个身影。
林清雅心一急,温声轻唤道:“彩虹,你们这么多人围着干嘛,让张同志进来喝口热茶。”
彩虹转身过来看她,视线变得空洞,仿佛没有半点喜悦的样子,林清雅心头的喜悦骤然冷却,又看向门口,邮递员张同志和武装部部长张同志一同走进来。
两人神色哀凄,怜悯又充满敬意眼神地看着她,林清雅一时慌乱地不知他们为什么要以这种眼神看她,突然浮起的念头,却犹如山峦般压制而来,压得她胸口猛然坠痛,喘不过气。
张部长走过来,面色沉重的把一封电报交由她手中,又惋惜地看着她说:“林同志,节哀!”
这句话让林清雅的心落到了谷底,恍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接过电报拆开,信件封面写着“周霁川烈士家属启”,这是部队邮寄来的烈士讣告。
“周霁川同志在本部任营长一职,为保家卫国之伟大志愿参战。不幸于一九七七年一月七号边境保卫战斗中光荣牺牲。谨此讣告,并祈节哀!”
这封信仿佛抽走了她的灵魂,无边痛意袭来,痛到了极致,天塌了也不为过,林清雅眼前一黑,只听见周围立即响起了漫天的哭声,把她的意识吞没。
林清雅晕了过去,张部长连忙扶住她,周家人每个人脸上都是沉痛的泪水,这场面他也怕,万分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