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阿凝不要怕啊。”
“一点都不痛,真的,真的不痛。”
“没事的,哥不会死,阿凝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阿凝,我们会回家的……”她看着她的兄长被那些侍卫拖走。她看着数不清的棍杖打在他的身上。她看着地上蔓延扩散的血流,看着他一点点闭上了双眼,他最后的动作,是于血泊里朝她伸出了手……他不是自小就有好运气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呢……许清凝不记得多久没做过这个梦了。她清醒的时候,身体会下意识排斥那些最刺痛的记忆。可一旦入睡,在强制戒断失魂香之后,那些记忆就会钻进来,如千万只虫蚁般钻进她的脑内,啃食着她的血肉骨髓。而每一个梦境的最后,都会浮现出楚琼的脸。他是她所有恐惧的来源。“楚琼……”萧屿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睡梦中的女子皱着眉头,她皮肤上起了层细细的薄汗,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她用手紧捂住自己双耳,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那个名字。她这样叫着他,不是第一次了。深陷于梦魇中的人,是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的。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咀嚼着自己的苦痛和仇恨,心甘情愿走入那无边汪洋,将身体一点点沉下去,任由自己被海浪吞噬。萧屿见状不太对劲,他拉开被褥,将她的身体捞了出来。“阿凝、阿凝……”他摇晃着她的肩膀,企图将她唤醒。可她始终保持着原有的状态。“阿凝,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许清凝终于从梦里醒过来了。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胸腔因呼吸急剧起伏,深深地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单薄的衫衣。除了那几缕微弱月光正好打在萧屿脸上,屋子里实在是黑。而她在黑暗里唯一能抓到的光亮,只有萧屿。她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将头抵在他胸膛处,如融化的雪水般瘫软,无力支撑,倾泻在他身前。等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过来,她才能确定没在那个梦里。可仍然心有余悸,瘦小的身体止不住发抖。萧屿的手搁置在许清凝后背轻轻拍着,像哄小孩子一般哄着她说。“没事了,我在这里。”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包糖,从中择了颗放进她的嘴里。“我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个老头在摆摊卖松子糖,猜到你可能喜欢吃。”
许清凝的舌尖抵了抵上颚,松子糖迅速在唇齿间融化,甜意漫散入喉间。萧屿问她:“甜吗?”
“嗯。”
“我试试。”
许清凝还没反应过来萧屿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就被他抬起了下巴。他那两片薄薄的唇瓣落下,侵入她柔软之间,由浅而深反复摩挲。她的睫毛颤了颤,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被他紧紧圈入怀中,呼吸逐渐变得炙热,似要将她烧得滚烫。这个吻来得突然而又绵长,直到她脖子仰得快酸涩了,他才移开。萧屿目光落在她莹润的唇上,眼角略弯。“试过了,的确是甜的。”
许清凝自问不算是容易脸红的人,此时却不知为何发烫,竟不敢直视他这样的目光,下意识低下头看。她这才发现,自己将他的衣服给揪得皱巴巴了。萧屿在衣着方面追求精致贵气,成日里打扮成花蝴蝶般四处招摇。所以,这团褶皱显得尤其突兀。许清凝探出小爪子,替他把胸口的褶皱给捋平了,然后又缩回去,继续将脑袋埋低,有种奇怪的心虚感。萧屿难得见她如此安分的样子,“你知道你方才在梦里都说了什么吗?”
许清凝目光有些闪躲,她大概是记得的。“你……是听到了什么吗?我应该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她的确没说什么,只是一遍遍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这个疑惑,压在萧屿心里很久了。他私下派人调查过,也没查出许清凝和楚琼的纠葛。可他感觉得出来,楚琼对她很特别。这里面大概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吧。但他没有继续追问,等她愿意主动告诉他的时候,他就会知道了。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试探、口是心非、以及错过。在他们那无数个不能相守的理由当中,区区一个楚琼又算得了什么?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让她痊愈。“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日。”
许清凝:“去哪里?”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先保密,回来后再告诉你。”
近段时日,萧屿看得出来,在戒断失魂香之后,她的身体开始产生了一系列不正常的反应。比如她对痛觉的敏感性降低。如果今夜他没过来,她很可能困在梦魇里无法清醒。他得再去寻找兰萱草。但这种草生长在雪山的悬崖峭壁,而且生长周期缓慢,成长过程中也很脆弱,一直是稀罕物,有价无市。他只能亲自去采摘。许清凝也没有追问萧屿去哪里,“那你早点回来。”
萧屿:“放心,我会赶在下雪前回来。”
他还得陪她看今年的第一场雪。……这天,宫里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了。许清凝昨夜睡得晚,本想早上多睡会儿,可还是被外面的声音给吵醒了。她这临华宫地处偏僻,若没什么要紧的事,一般是安安静静的,除非发生了什么大热闹。一旦吵醒,就再也睡不着了。“紫兰,外面在吵什么?”
紫兰端着热水进来,“公主还不知道吧,今日北凉人进宫来了。”
“北凉人?他们干什么?”
许清凝记得,那一仗后,北凉应该被打服了,何苦还要多生事端呢?紫兰:“北凉人是来求和的,还把他们先王的唯一嫡子送来为质,宫里人都去看热闹了。”
她言语也有几分兴奋,毕竟她没见过几个北凉人,据说他们的长相和东齐很有不同。“嫡子……”许清凝在脑海里回想了下,“莫不是那位五王子赫连闻?”
“应该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