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之后,陆飞这才换上官服回到了寿春酒楼,见杨氏兄弟已经半醉半醒的歪倒在花娘的怀里,喃喃而语无伦次。
李顺见老爷回来了,忙起身向迎。
“两位上差,酒可曾尽兴?”陆飞晃了晃桌上四五个半斤装的酒壶,心道:可真没少喝呀。
杨树将硕大的脑袋缓地自花娘的胸前移开,半眯着眼,醉意朦胧地挥近手道,“哟,这不是陆爷吗,你且回来了,敢情您这是跑京城上茅房去了吧,你要再回来迟点,这菜都能结冰了,呃。。。。。。”说着打了长长的酒嗝,引得边上的花娘直皱眉。
陆飞嫌笑着,“对不住,对不住,怠慢了,今日算我欠二位的,改日一定补上,怎么样,二位换个地方转转吧?”
陆飞边说着边朝两名花娘挥挥手,示意她们退出去。
花娘一走,杨林摇摇晃晃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去,去哪?”
“张参将军营”陆飞声色一正,说得很是肯定。
这话一出,不但是杨氏兄弟,就连对陆飞多有了解的李顺也是吃了一惊,昨天晚上张耙子的杀手没有得逞,这时候去他军营,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杨林酒意当场就惊走一半,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道,“哪?”
大唐之国前期,锦衣卫无孔不入,唯独不敢对各地驻军多有涉足,这主要是因为李太祖立国后一改自宋以来国人尚文抑武的一边倒政策,太祖以武立国,北击蒙元,东征高丽,跨海击扶桑,臣服西南各国,威震寰宇,其政治资本全赖横扫蒙古铁骑的大唐悍军,除了李世皇室子孙之外任何人不得染指军旅,只是到了明中期,大唐经历英宗事变后,武将势力在朝廷的影响力渐渐向文官集团转移,加之大唐独有的三权分立,这使得军队权力过于分散。
但即便如此,锦衣卫凡涉及军旅之事都会忌惮三分,这些带兵的将军那多半是真刀真枪拿命换来的,实打实的功绩,没有真凭实据想要板倒他们,下场好的也会落个两败俱伤,更多的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吃力不讨好。
杨林一听陆飞现在要去张参将的大营,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数十名官员连名弹劾张参将的事早就闹得满城风雨,虽然杨氏兄弟受命署理张参将一事,但那前提是有圣旨在手,没有这东西防身,在这敏感时期他们是不会贸然走进张参将的军营的,这是因为唐朝地方驻军名义上受朝廷兵部节制,但其自身的权力依然有相当大的私有性,随便找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制他们于死地,皇上还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就像半月前张参将在没有兵部军令时私自出兵将九江府姜氏一门全数杀害,而皇上只是降旨将张参将传到京城问罪,还怕派一个周少监不顶事,另又添派两名锦衣卫千户同行压阵。
陆飞倒是很镇定,也不是随口一说,他又复说了一遍,“对,张家军营,现在就动身”
李顺是个谨慎得近乎胆小之人,忙将陆飞拉过一旁,低声道,“老爷,这事你怎么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要不然您要我这师爷干嘛使的”
陆飞满不在乎,“怎么?你怕了?”
李顺道,“老爷你忘了昨夜杀手之事?他张将军正愁找不到你呢,依在下愚见,您还是别出县城以身涉险的好,还有,就在刚才您不在的时候,我接着消息说是座山脚下有个叫石桥村的村子,一个时辰之内便化为一堆焦土,全村男女老少二百多人,无一幸存,这便是张将军所为,说是全村通匪,老爷,这可是在你的县治下,这么大的事,他张参将可没事先知会您一声呀”
陆飞一听更是怒从心中起,杀鸡也不能这么杀吧,二百多人说杀就杀了,这也使陆飞的心中陡添七分杀意,一指军营的方向,大声道,“那我更非去不可了,我的地盘我做主,你要怕死,趁早回家抱女人玩去”
李顺一阵脸红不再言语。
陆飞转过头对杨氏兄弟道,“怎么样,敢不敢去,有什么可怕的,顺便去探听下他的虑实,又不去和他打架”
杨氏兄弟酒意全无,对视一眼,仍是没有表态。
陆飞不屑的切了一声,“得,都是人才,我还以为京城来的爷都是个顶个的爷们,我一个人去,黑子,去,到街尾棺材铺给老爷我订副棺材,老爷我要回不来记得给我收尸”
黑子愣住。
杨氏兄弟被这话一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杨林道,“陆知县这话严重了,去是去得,只是不要操之过急,计划好了再去也不迟”
陆飞一拂袖子,“就现在,告辞!”说罢怒气冲冲地下了楼,钻进轿子就往城外走。
还走多远,身后的杨氏兄弟和李顺也一并骑马赶了上来。
李顺在马上对轿子中的陆飞道,“老爷,等我一程”
陆飞在轿上一阵窃笑,探出头来。
杨树将马缓步同轿子并行,嘿嘿一笑,“陆知县能不计性命为皇上分忧,我们兄弟也不能落后,刀山火海一同闯了”
见到杨氏兄弟跟了上来,陆飞得意地拍了拍怀中那份湿渌渌的圣旨,催促着轿夫加快脚步。
此时的张耙子,在得到周千户已将石桥村全数尽灭之后,一改连日来的颓废,一面收拢军卒,一面派人去安庆搬兵,又将宿松匪患以成蔓延之势大肆渲染了一番以八百里加急向皇帝传递军情,为了收笼军心,他当前全营将士的面答应三日后等安庆驻地的扔资运到后,每人各赏银五两,杀敌立功的周千户赏银千两,升一级,一时军营中群情振奋。
有了周千户诬民为匪的斩杀有功先例,各部将领有样学样,照猫画虎,各自派手下暗地里选中自己下手的目标,周千户敢杀二百,就不乏有人敢杀四百,四千,反正天塌下来有张参将顶着,短短半日之内,宿松县近十万百姓人人头上都悬了一把随时都能掉下来的利剑,或许就在今夜。
张耙子已命人在自己的大帐中设起了沙盘,以示战事的重要,他此刻正领着一班将校在沙盘前指指点点,分派着各自的战区,养寇自重走出了第一步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这时,帐外跑进一兵士,“报,将军,宿松知县已到营外,说是要面见将军”
张耙子一听是他,气不大一处来,昨夜没能杀了他,今天这小子倒打上门来了,心道:好呀,你缩在县城里我拿你没办法,没想到你竟然跑到我这来了,这回新帐老帐一同算,让你有来无回,依你招安的积极态度,安个通匪的罪名便能让你立毙军帐之内。
张参将一挥手,“众将听令,拿出我大军的威风来,这次座山之行,要不是这陆飞从中使坏,你我早就建功立业,来呀,列阵将来者喝进帐来”
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营军自营门到中军大帐之间列成两队,夹道而迎,刀枪林立,冷光闪闪,随着陆飞等人每向前移动一次步伐,这些军士便拿枪杆在地上重击中一次,口中大喊一声,“杀”。
李顺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满头的大汗,腿脚也不太听使唤,要不是黑子在一旁扶着他只怕一步也挪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