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尘领命而去,扶渊让初一提着胡氏在外面等着,自己收了刀,小心地扶着文山君进了小亭坐好。其他人见主君来了,纷纷告罪退下了。
“晚辈失礼,今日之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望仙君莫怪。”扶渊道。
“不怪不怪。”老人摇着头,沟壑纵横的脸上竟让扶渊看出几分慈祥来,“恐怕……胡氏这次是要走到头喽。”
这话一语双关,一下子就点明了周同尘心中疑虑的东西。扶渊听了,心里略有惊讶,暗道姜还是老的辣。
“手掌天下权,无非兵和钱。”老人悠悠道,“接下来呢?上神与殿下,是想要我文山殿或者遮月侯的钱,还是镇北将军的军权呢?”
文山君三言两语就把他们思虑甚久的计谋说穿,扶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甚至是连个笑容都挤不出来。正好,周同尘奉茶进来了。
“仙君这话言重了,”扶渊接了周同尘的茶,“文山殿乃国之肱骨,又有同尘这般的青年才俊,我与殿下如何能不敬重?至于胡氏……实在是他们犯法在先,太子殿下念及民生,自是为民除害。”
“嗯,嗯,”老人家就喜欢摇头晃脑,“你说得是。”
“……”扶渊看了看周同尘脸色,又道,“恕晚辈冒昧,关于周师姐的婚事,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文山君本来都要眯起的眼睛又忽然睁开来,瞧了扶渊良久,才道:“我许久前就听说过你对光姐儿有意,如今看来,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竟都是真的了。”
“晚辈不敢,”扶渊立刻起身,揖手道,“晚辈敬仰师姐为人,只希望师姐所托良人,心中绝无冒犯之意。”
“坐吧坐吧,”老人摆摆手,“既然是尘儿的朋友,那就把这儿当家里,不用那么拘束的。”
说了没几句话,扶渊身上的汗都淌下来了,面对如此深藏不露的人物,叫他如何不拘束。
“……实不相瞒,太子爷与晚辈都觉得周师姐这婚事……有些不妥。”扶渊看着老人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哦?怎的不妥?”老人面上的疑惑不似作伪,但两个少年都知道这是装出来的,“既然上神如此坦诚,那老朽对上神也实话实说,月夕宴之后我见过那小侯爷,五官端正,体态健硕,人也老实,配光姐儿再合适不过。”
文山君对云垂野的评价,扶渊总觉得不妥帖,却也无暇顾及:“仙君此言差矣。一来,云都路遥,师姐若是嫁了便是远嫁,总有诸多不便;二来,云侯在西南可谓是权势滔天,您自然懂得物极必反这个道理,更何况边将与内臣联姻,最易惹人猜忌。”
“没什么不方便的,小侯爷也答应了会在京常住;至于惹人猜忌,是谁会猜忌我们呢?是您还是太子殿下?”老人微微晃头的样子要比沉下脸来更为吓人。
扶渊不想文山君说话竟然是这个样子,上一刻还在打太极,这会儿就如此直言直语了。
周同尘见状,立刻打圆场:“祖父,上神他哪是这个意思?您莫多虑,他也是为着咱们文山殿思量的。”
老人看了看年轻的孙儿:“很好,知道找了一个这么好的靠山。”
周同尘脸色一僵,不再言语。
文山君闭上眼睛,似是累了,疲倦的靠在椅背上:“上神,老朽如今就与你说个明白,也劳烦你转告太子殿下。我的意思,就是文山殿的意思。”
“是。”扶渊二人双双起身,恭谨地听着老仙君讲话。
“我文山殿开国辅运,垂十万年,凡事定以国事为重。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1,谁坐这个皇位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给这江山百姓太平盛世。若天下易主,必有大乱,我文山殿自首当其冲;若上位者不仁,我文山殿肯定也是第一个勤王清君侧。”
“仙君仁心厚德,为天下臣子表率。”扶渊道。
敢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他满心佩服。
“还有些话,是我单对你说的。”老仙君又道。周同尘闻言,躬身退出去了。
“老朽眼拙,看不出来这人到底成不成才。这几年听过的关于殿下的传言也不少,许是中间过了有些人的嘴,如今也算不得数了;倒是上神,今日如此胆魄谋划,确是让老朽刮目相看。光姐儿的婚事我会再考虑考虑,且待来日吧。”
“是,仙君谬赞。”扶渊道,“晚辈斗胆,还想请您评两个人。”
“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