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着实有些傻,早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他却还不自知。
也不知道采香对他的愤恨到了何等的程度。
袁夫人手里端着一碗甜羹,采香跪在屋子中间,她听完采香哭哭啼啼地话之后,心里恨意不由一点点的爬到了眉头。
这个施川!简直荒唐可恶!
若不是秦大人和那个沁姑娘另有谋算,就算他是官身,她也能将他抓起来好好收拾一番。
原本她正担心,不能时时把握施川的动向,即便秦大人说他的侍卫追踪暗查都很在行,她也不太能够放心下来。
如今倒好,施流云那个贱人自己给她送来了眼线,就不由得她不好好利用了。
想到这里,她放下了手中的碗,叫人上了些茶水点心,又让身边的丫鬟将采香扶了起来坐在旁边,温声细语地安慰她:“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说着话,她不由得低下头来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显得瑟瑟发抖的小丫头。
十五六岁的年纪,梳着单罗髻,却不是丫鬟们惯常梳的双丫髻。穿着蕊绿色掐牙蓝色底的交领衫,外面照着绣玉兰花纹领子的短褙子,头上戴着素银镶米粒珍珠的簪子,耳朵上一对赤金小丁香。精神头不大好,脸色却瞧着还不错,她仔细一瞧,才瞧出来,这丫头眼眶肿肿的,眼底还有些浅浅地发黑,只是约莫着敷了粉,点了胭脂,才瞧起来没那么憔悴。
一条红色石榴裙十分漂亮,做工精细,瞧着不似府里寻常下人的四季衣裳。
难不成,施川强要了她,还有良心地给她置办脂粉衣服?
袁氏正细细打量着这个她,采香却被她这样善意的举动有些吓到了。
她原本以为,袁夫人会责怪她,拿这样龌龊的事情来烦扰她。何况施川还是她速来讨厌的施姨娘的弟弟。
没想到袁夫人竟这样可亲,还让人给她上了一盏好茶。
她原本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在女学念过两年书,她姑姑是先前在宫里做过宫女的人。后来年纪满了放回家里,却因为年纪太大嫁不出去,于是在她父母的帮衬之下开了个小绣坊补贴家用,她时常去帮衬姑姑,也因此知道了许多宫里的事情。
她同邻居家的林大哥早早的订了亲事。林大哥吃苦耐劳,她因为想多攒些私房钱,所以央了姑姑私下里帮她找些活做。
后来听说杭州知府家里缺人用,她便自告奋勇来签了契书。
没想到后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采香慢慢止住了哭声,将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说了出来。
袁夫人听的仔细,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偷偷的乐了起来。
施流云那个贱人,平常装模作样管着府里的事情也就罢了,现在倒好,处置丫头。竟没有先看看这签的是什么契约书,真是老天开眼。
她又不由得想起了行宫里沁姑娘对她说的话,“还不是邪不胜正?沈贵妃在后宫里一时独大,以为自己压过了皇后,殊不知,后宫地位再高,却还是皇上的后宫。她的手伸的太长,皇上怎么会高兴?”
如今施姨娘的所作所为,可不就是同沈贵妃一样?
大周朝的达官贵人,清流富商要置办下人的时候。有家生子、买卖死契和活契三种。家生子自从出生就是世家的忠仆,不过若是长辈们十分得脸,或是差事办的好,家里的儿女们也能得个恩宠免掉奴契。由主家做主,女儿们能到好人家去、儿子可以做少爷们的伴读或是自己念书参加科考,后辈们出人头地的,比比皆是。
是以忠仆们作为世家大族的家生子,对于他们来说,常常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至于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死契奴才。地位极其低下,粗活累活都是他们做的,主子们或打或骂都不碍事,既然签了死契,入了奴籍,大多是极其穷苦的人家,或是官府判了奴籍的犯人,地位甚至不如教坊的三教九流。
至于只是签了契约的仆人,有些像绣娘,多是有一两样本事傍身,不愿卖身为奴,签契只是为了赚些小钱,大家族里,这样的人多是绣活漂亮的绣娘,教府中公子小姐们规矩或写字的女先生,往往地位不低。
采香便是这第三种签契进府的人。
想必前院的管家知道她懂得宫里的规矩,为了讨好施流云,才让她跟着施流云一同去的行宫。只是没想到,施流云内院里掌手的事情多了,就有些心大了起来。
她如今在杭州府,也算是个有名的人物,柳云青手下讨好他的官员内眷,也多会去讨好施流云。大概时间久了,这人呐,就把自己的本分给忘了,不知道她自己其实还只是个妾室。
也不知道,这签契进府的人,主家是不能随意处置的。
只是采香是女子,在后院里起居,袁氏作为主母,又不大清楚前院的管事送过来的人,施流云枕头风惯常吹的好,后宅琐事柳云青是向来不管的,这样阴差阳错、稀里糊涂地将采香送去了施川那里…这是个极佳的把柄。
袁氏安慰采香:“你放心,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又不是那等死契卖身为奴的奴籍,这件事原本就是施姨娘做的不对,我一定给你讨回这个公道来!”
采香哭的委屈,一张脸皱巴巴地对袁氏道:“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难忘…只是我原本同邻居家的林哥哥早早定了亲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
“这倒是有些难办了。”袁夫人沉吟道,“不如我出面同你父母说道说道?如果你邻居家的哥哥还愿意娶你,我便多出二十两的彩礼给你压箱,再保那林家小子以后的前程;如果这门亲事不成了,你便以后在我身边,我虽然不大管事了,可手中的嫁妆铺子、庶务还是有一些的,再往南边一些也有些铺子,你若不嫌弃,我以后便给你保个媒,只说你是和离再嫁,如何?”
采香感激涕零地点点头,朝着袁氏行了个大礼,袁氏让她身边的丫头扶着采香换了个地方休息,又派人煮了汤药给她喝,开始慢慢琢磨着这件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