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茶,老夫人一声令下,小娘子们便提笔作文。
朱凤英原早有许多花朝的诗句,蓦地写竹,到底不能一气呵成。
七娘见她迟迟不下笔,心中反倒不安。从前朱二表姐总是头一个作完,那副得意模样,顶叫人讨厌。
只是七娘一时也不知写些什么,只记得陈小先生书房前,亦有数竿翠竹。
方才竹影落在他的衣襟,倒显得花影月影都太俗了,偏要竹影,才是翩翩君子的模样。
她一时晃神,因想起他作的《竹论》,竟念了首绝句:
“微微高竹影,
簌簌晓风迟。
清淡沾襟袖,
翩然入旧诗。”
众人听着,皆是一惊。
朱凤英只当自己听错,问道:
“七娘在说些什么?”
七娘方回神,忙在纸上写下那首绝句。
老夫人叫珮儿递上瞧了一番,却是高兴的:
“果是我们妇道人家眼皮子浅,早前还不愿七娘换先生。好在他父亲有主意,你瞧瞧,如今可不是长进了么?”
老夫人只将七娘诗笺递与朱夫人,朱夫人细细看过,亦道:
“前两句便罢了,清淡沾襟袖,翩然入旧诗。嗯,果是有些进益。”
一时间,七娘的诗稿在席间传阅,周夫人亦连连称赞。朱琏还未读罢,朱凤英忙拿了来瞧。
她摇着团扇打趣道:
“我说这些日子总不见七娘,原是偷偷跟着你的小先生用功呢!不多时啊,怕也是这汴京城有名的才女了。”
“偏凤娘爱打趣人!”朱夫人向侄女嗔道,“她还早呢!向来任性,你别助着她!”
“妹妹耍嘴任性,”朱琏指着凤英笑道,“姑母可要多多管束。”
凤英故作委屈姿态,只挽着她姐姐,向众人辩道:
“是了,如今七娘有先生管束,只得我没人管没人顾了。”
众人又笑作一处。斗诗的结果,无疑是朱凤英胜了,年年如是,倒也不稀奇。虽说七娘化用了陈酿的句子,到底文体有别,并不大娴熟。
一番筵席散后,七娘只由琳琅陪着四处逛去,不觉间竟至陈酿书房前的竹林。
今日虽偷借陈小先生的句子,长辈也夸赞,却并未胜过朱表姐,不知日后还许不许他带她读书。
一时想起,又有些难过。
琳琅自幼跟她,自然知察言观色,只道:
“小娘子忧心陈小先生呢?”
七娘一恁,又想起早上陈酿冤枉她的事,。她转而薄怒道:
“谁忧心他来!今日才冤了我,他不知因由,白白训我一通,再不理他了!”
“他原是大老爷钦点的先生,又如何说你不得?”琳琅劝道,“小娘子左右也担待些,叫人知道,又该说你任性胡闹了。”
“你说,我此番又输给朱二表姐,他们可会换新先生?”七娘似自语,只在一旁扯竹叶。
琳琅还待劝,却听身后有人道:
“再扯下去,这竿竹该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