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尤其大,小娘子们裹了更厚的氅衣与风帽。许道萍身子弱,向来畏寒,这会子又有些经不得了。
朱凤英见她如此,方道:
“不若去前头的亭子歇一歇?你病才好些,可别大意了。”
许道萍也知自己的身子,遂点了点头。七娘却是意犹未尽,又不忍许道萍冻着,她遂道:
“表姐同许姐姐先去,我在附近逛逛就来。”
朱凤英有些担心,这毕竟是宫中,七娘又爱胡闹。她遂嘱咐:
“你可当心啊,别走远了。”
七娘点点头:
“表姐放心,琳琅在呢!”
琳琅向来妥帖,朱凤英也不再说什么了。七娘由琳琅陪着,又逛了一阵,倒也不觉得累。想起那夜,酿哥哥陪着她在荼靡架下穿行,也不觉得累的。此时,若是他在就好了,他懂这宫殿的美,不像琳琅。
七娘一时走神,不觉手炉有些凉了。琳琅仔细,伸手试了试,遂道:
“呀!这炉子冷了,雪天可冻不得。我去添些碳来,小娘子可别乱走!”
七娘愣愣地点头,一时伤感,哪有心思理她?
谁知琳琅才去,便见郑明珍往此处来。她着洋红斗篷,风帽嵌了玛瑙与祖母绿,极是艳丽华美。
她见七娘只身在此,觉得奇怪,遂道:
“哟!我当是谁呢?原是谢七娘子啊!”
七娘闻声,抬头看她一眼,也不想理她,只往亭子处去。
“诶!”郑明珍拦住她,“果然是会攀高枝的人啊!还没当上郓王妃呢,这就学会目中无人了?”
七娘猛地顿住,回头道:
“谁要当郓王妃!你少胡说!”
“方才马屁拍得响,这会子怂了?”郑明珍道。
七娘转而一笑,原来她是为了这个!是怪自己抢了她的风头啊!
“拍马屁?”七娘笑道,“我可不会,也犯不着!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郑明珍一声冷笑。
“莫非,”七娘看着她,“郑小娘子觉得,我那首诗,说得不对?”
“你……”郑明珍冷哼,“诡辩!”
她上下打量着七娘,见她一身天水碧长袄,鹿皮小靴也是素菱花的鞋面,只觉太清素了些,不像她的身份。
“你穿成这样,是怕谁不知道你家有丧么?”郑明珍又道。
“你说什么?”七娘有些生气,只瞪着她。
“呵!”郑明珍白了七娘一眼,“你那个姐姐,是被夫家赶出来的,有那么稀罕吗?死了才能留些体面呢!”
“你说够了没有?”七娘真生气了。
近来,她本就为此事伤心,眼见着才好些,郑明珍却这样无礼!那是七娘的姐姐啊,再不体面,也不能任由外人编排。况且死者为大,她怎能这样说谢芝?
“我自问从不曾得罪你,为何你非要咄咄相逼呢?”七娘又道。
郑明珍的丫头忙开口相劝,她自己也知说过了,方才脾气上来,口无遮拦,拿过世的人说事,总是不对的。郑明珍自觉理亏,又不甘心,在这样的地方闹起来也不好。
她遂冷哼一声,扬长而去。只余七娘站在雪地中,红着眼发愣。